研发的日日夜夜（1/2）

晨雾像破碎的蜘蛛网悬在蒙彼利埃郊外，安娜·潘克赫斯特的膝盖深深陷进湿润的薰衣草田。她手中的黄铜镊子正从焦黑的导弹残骸里夹起一枚齿轮，露水顺着工装裤卷起的裤脚滴落，在金属表面晕开淡紫色的光斑。

三日前炎枪二型的爆炸震碎了五公里外的香水作坊，空气里至今悬浮着迷迭香与硝酸甘油混合的诡异芬芳。当玛格丽特·卡隆的脚步声碾过田埂时，这位22岁的伯明翰高材生正将耳朵贴在地面开裂的混凝土基座上，仿佛在聆听地壳深处传来的摩尔斯电码。

“斯图加特的飞机制造厂扩建了装配线。”法兰西公社主席抽出航空照片，晨曦在容克Ju 86轰炸机的钢铁羽翼上流淌成汞银色。她注意到安娜的右手小指以不正常的角度蜷曲——那是上周液氧管道爆裂时，对方徒手拧紧阀门留下的纪念品。

安娜的镊尖悬在照片上微微震颤，刀锋在起落架阴影处投下细长的十字：“我需要蒙彼利埃钟表匠行会的会员名单，还有去年普罗旺斯葡萄酒节的气象记录。”她突然拽过玛格丽特的丝巾擦拭镜片，蚕丝纤维勾住睫毛上凝结的乙二醇液滴，“这些薰衣草每小时蒸腾的水分子数量，和火箭燃料挥发性曲线相差不到0.7%。”

正午的烈阳将圣安德烈修道院旧址烤成巨大的坩埚。第三国际的技师们拆解了十四世纪的管风琴，黄铜音管被改造成次声波发生器的共振腔。

安娜赤脚踩过滚烫的真空管阵列，军绿色工装背心被汗水浸出盐渍，像幅抽象的地形图。“埃米尔·本特莱茨！”她将葡萄酒蒸馏器改装的液氧罐推向彩绘玻璃窗，“把熏肉切片机的精度调到0.3毫米——那是陀螺仪轴承的生命线！”学徒递来夹着薰衣草茎的笔记本，指尖还沾着公社农业合作社橄榄油：“您要的1936年季风数据，但马赛气象站去年改成了托儿所……”

“足够了！”安娜咬开自来水笔，在育儿日志背面划出流体力学方程，“婴儿啼哭的2000赫兹频段能完美干扰德军无线电导航。”她抓过少年的手腕按在震颤的金属蒙皮上，晨光透过哥特式玫瑰窗将两人的影子钉在石墙上，“这是飓风战机引擎的共振频率，你父亲在肯特郡维修过它们吧？1916年他一定听过这种哀鸣。”

玛格丽特退到回廊的阴影里。那些被安娜扯断的铜线像金蛇般蜷缩在她脚边，令她想起了那个她们初识第二天的午后，大会中场的休息——彼时的安娜还是个偷拆哲学系摆钟的少女，总把怀表零件藏进柏格森的《创造进化论》。而现在，那个会为钟摆周期写十四行诗的安娜，正用口红在学徒掌心勾画谐波曲线。

子夜的爆炸撼动半个蒙彼利埃时，安娜刚给燃料泵密封圈涂完冷冻橄榄油。隔壁香水作坊腾起紫罗兰色火焰，气浪将她掀进装满无花果的柳条筐。消防队的水龙带还在纠缠生锈的阀门，她已趴在冒烟的离心机旁狂笑：“橄榄油脂酸在零下二十度的润滑性，比美军专利硅酮强三点二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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