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平常不过的一日(2/2)
主席同志对港口税率调整方案的意见是?
玛格丽特从容起身,珍珠耳坠晃动的幅度精确得像经过弹道计算:既然诸位这么喜欢用数字打仗,她突然从路易口袋抽出被体温焐热的便签纸,不如把圣纳泽尔船坞的龙门吊租给电影厂拍《战舰波将金号》续集,票房收入够买二十台新式拖网渔船。
暮色初临时,玛格丽特拽着路易溜出后门。圣安东尼街的面包房前,她接过老妇人怀中的牛皮纸袋,呢绒裙摆扫过积水的石板路。您家让诺上次提议的社区图书馆,她边整理被风吹乱的发髻边说,教育部的批文明天就到。路易默契地摸出三枚印着公社徽章的硬币塞进孩童手心,换来沾着煤灰的蒲公英花束。
电台播音室的钨丝灯亮起时,玛格丽特正用发卡调整麦克风角度。巴黎的夜晚该有橙花香气,她对着铬合金外壳的设备轻笑,仿佛千万听众就蜷缩在这金属迷宫之中,所以下周起蒙马特高地的路灯会换成柑橘香型的灭蚊灯——当然,这要感谢我们总务处强迫症患者的螺丝拧了三十七遍。
路易抱臂倚在控制室门口,看着他的革命伴侣把国家大事说得像闺蜜夜谈。她说到菜市场番茄降价时晃了晃脚尖,提到退伍军人再就业培训计划时无意识抚摸锁骨间的子弹壳。当八点的钟声与结束音重叠,她突然对着麦克风追加:另外,请圣德尼区的玛丽阿姨别再往波旁宫寄相亲照了,毕竟——”她故意拖长尾音,“在我办公室里的某人连我的发卡都保管不好,哪能给阿姨您儿子留好东西。
夜雾漫过浴缸边缘时,玛格丽特正往水里丢进最后一颗浴盐球。路易背对浴室门擦拭佩枪,枪油与鸢尾花香诡异地和谐。今天会上画的河豚,他突然开口,比上次在甘末林将军报告上画的乌龟有进步。
水声哗啦中传来带笑的回应:那要感谢某位军事顾问提供的人体画板——话音戛然而止,路易转身时只看到湿漉漉的橙发海藻般浮在水面,紫色瞳仁在蒸汽中闪烁:过来帮我算算,用改造装甲车的预算能买多少瓶香槟?
月光为巴黎六区的小洋楼镀上银边时,玛格丽特蜷在路易的睡衣外套里核对最后一份文件。钢笔尖在纸面拖出细长影子,逐渐与窗外巡逻队的探照灯光融为一体。明天要把里尔的纺织女工请来当军事顾问,她含糊呢喃着往温暖源蹭了蹭,她们能用缝纫机改装出比兵工厂更可靠的弹链......
“说什么胡话呢……”路易轻轻抽走她指间将落的钢笔,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发现审批意见栏画着只打瞌睡的小狐狸。他无声地笑,将台灯调暗三度。泛黄纸页上的油墨香、怀表齿轮的轻响与玛格丽特均匀的呼吸,在巴黎的夜色里编织成革命者最温柔的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