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十面埋伏(上)(2/2)
叶澜依攥紧了湿透的衣摆,却没接话,只抬眸望着宜修,眼底藏着几分不甘与冷意。
宜修见她浑身湿透仍强撑着不肯示弱,心底早掠过一丝冷笑,面上却收了方才的锐利,只提着素色宫裙,缓缓踱至轩窗下。指尖掠过窗棂上镂刻的牡丹,那象牙纹路精致得能映出人影,指尖触到的温润,却半点暖不透她眼底的寒:就像眼前这女子,纵有几分烈性,在这深宫里,终究是块捂不热的冷玉。
她修长的指节抵着窗沿,轻轻推开一角,湿冷的风裹着雨沫扑进来,拂乱了她鬓边的碎发,也让殿心的叶澜依不自觉攥紧了衣摆。檐外雨丝密如帘幕,将庭院里的花木打得蔫头耷脑,宜修望着那片狼藉,眉梢压得更低,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凉:“这雨下得蹊跷,才三月中,偏生有四五月份濯枝雨的泼劲,不辨时节地乱闯,倒把满园景致都搅得没了章法,也不知急个什么。”
话音刚落,宜修便缓缓侧过身,目光重新落回叶澜依身上。那眼神平静无波,听不出半分喜怒,只淡淡开口:“你来的不算早,瞧这雨势,等它歇了,天约莫也就亮了。”她抬手向宫人示意,指尖轻轻划过桌上的青瓷茶盏,釉色莹润映着烛火,语气却没半分暖意:“本宫正好得空,留你叙叙话,也赏你尝尝杭州总督新献的西湖龙井。”
“娘娘这话,倒像是真为臣妾抱不平似的。”叶澜依倏然抬眸,那双宝石般的眸子骤然亮得惊人,里头裹着的冷光直直刺向宜修,半点不藏锋芒:方才檐外那番“乱闯的雨”,她岂会听不出弦外之音。
她唇角勾起一抹讥诮,声音里带着几分凉薄的通透:“说起来,臣妾倒该贺娘娘。如今圣旨已下,内务府全听您裁夺,便是华贵妃她们,也得佐您掌着内廷。”话锋微微一顿,她抬眼时,眼底的冷意又深了几分,“这六宫大权,终究是完完整整地落回了娘娘手里,您总算是得偿所愿了。往后这宫里再有没有‘不辨时节乱闯’的景致,自然也由娘娘说了算。”
她话音顿了顿,语气却愈发尖锐:“可臣妾冷眼瞧着,景仁宫的炭火再旺,也暖不了这满室的清寂。华贵妃抱着七阿哥受六宫朝拜时,娘娘您敢踏出宫门一步,去翊坤宫分走半分荣光吗?皇上的心偏得没了边,全拴在年世兰和那刚出生的皇子身上,您就真甘愿困在这景仁宫里,做个徒有虚名、守着空权柄的中宫?”
宜修执起霁蓝茶盏,指尖轻点着冰凉的盏沿,茶汤在盏中微微晃漾:“不甘又如何?天子心意,岂是你我能置喙的?毕成林不过触了逆鳞,便落得身首异处;季惟生一介汉臣,说抬举便抬举。”她骤然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瓷盏与桌面相撞的脆响震得人心头发紧,“你连‘惧’字都不识,莫非要学毕成林,用颈间热血去试皇上龙鳞的锋利?”
“龙鳞不敢试,却也容不得人踩着颅顶争宠。”叶澜依猛地迫近一步,青碧袖缘扫过案沿,震得青玉镇纸嗡嗡作响,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锋利,“娘娘何必拿圣威来压我?您比谁都清楚:华贵妃若再得势,七阿哥被立为太子是迟早的事!到那时,莫说我这燕喜堂檐下无立足之地,”她的声线骤然凌厉,字字如刀,“毕成林究竟是谁的人?便是您这景仁宫的凤座,怕也要被七阿哥的摇篮,生生占去三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