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迷津渡(2/2)
乌雅碧檀心下一紧,刚要开口辩解,就见年世兰扶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由侍女稳稳搀着坐直了些,一声轻叹息漫过暖香:“按理说昌贵人你是太后娘娘母家的人,很该先去求皇后娘娘才是,到底是有血缘姻亲关系的,亲厚着呢。”她凤眸斜斜扫过乌雅碧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话锋陡然转利,“可你眼下来翊坤宫,不是本末倒置了么?本宫虽得圣上恩宠,却也不敢不分嫡庶尊卑,在皇后娘娘的地界上喧宾夺主!”
这话像块冰,“哐当”一声砸在乌雅碧檀心头。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大半,手里的茶盏都险些拿不稳——年世兰这是明着把她往皇后那儿推,既撇清了自己,又暗指她越级攀附,连“嫡庶尊卑”的帽子都扣了过来。她慌忙屈膝,声音带着急色:“娘娘明鉴!嫔妾绝无此意,只是……只是想着娘娘素来体恤下人,才斗胆前来,绝非有意越过皇后娘娘啊!”
年世兰见乌雅碧檀越发窘迫,眼底掠过一丝算计,随即拿绢子捂嘴轻笑,笑声脆生生的,直往人心尖扎:“你还不知道吧,原先皇上还跟本宫说笑呢,那位巴林氏的德贵人行事端庄慧雅,论品性论规矩,哪样不周全?原本是板上钉钉要赶在新年前封嫔位的,连咸福宫都特意修缮一新,就等着迎她进去做一宫主位。”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按压着绢子上的绣纹,语气添了几分凉薄,“可奈何啊,太后突然病重,皇上心绪也不佳,这封嫔的事便再没提过,自然也就不了了之。可怜那位德贵人,如今还窝在启祥宫那方寸之地,日夜要听襄妃训导,连大气都不敢喘——你说,这宫里的荣宠,是不是转眼就成空?
“再说旁人,萨克达氏的旻常在也就罢了,还好她父亲颇得皇上信爱,有娘家撑着,日子在延禧宫也算顺遂。可那位宁常在叶澜依呢?”年世兰话音刚落,目光便柔和了几分,朝一旁的安陵容瞥了眼,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疼惜,“不过是百骏园里驯马的女子,出身低微得拿不出手,论才情论品性,哪点及得上你半分?可就是这样的人,竟也能凭着几分野性讨得皇上欢心,住到养心殿后头的燕喜堂,十日里倒有六七日能伴驾。”
安陵容原本垂着眼静坐,听年世兰这般为自己说话,眼眶微微一热,握着茶盏的手指松了又紧。待年世兰话音落,她才抬眼,语气里带着几分克制的讥诮,更多的是对年世兰的感激:“娘娘说得是。那样的出身,原是连宫墙都未必能踏进的,如今倒借着些旁门左道的性子占了风光。论起诗词歌赋、针黹女红,她哪里懂半分?不过是皇上一时新鲜罢了。”说着,她朝年世兰欠了欠身,声音柔缓了些,“倒是多谢娘娘体恤嫔妾,还记挂着嫔妾的处境。”
年世兰见她开口,脸上笑意更盛,摆了摆手道:“你本就比她强出百倍,不过是时运未到罢了。”随即又转向乌雅碧檀,话锋里添了层深意,“你瞧,连这样的人都能凭着恩宠风光,像陵容这般心思细、性子好的,反倒要屈居人后。这宫里的事,哪有什么道理可言?要么有娘家硬气的靠山,要么有实打实的恩宠傍身,若两样都无,纵有几分真本事,又能安稳几时?”
这番话半是敲打乌雅碧檀,半是替安陵容抱不平,更将“靠山”的重要性摆得明明白白。乌雅碧檀听得浑身一僵,指尖死死攥着袖口——德贵人有旧宠仍落魄,安陵容有调香女红的好手艺却难出头,连驯马女都能凭恩宠显贵,反观自己,“太后母家”不过是块虚浮的招牌,既无娘家实权,更无圣上垂怜,若不找个靠山,将来的日子怕是比谁都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