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合浦明珠与蜀锦(2/2)
年世兰抬手捋了捋云袖,腕间合浦明珠顺着动作滚出莹润光泽,却被她指尖死死扣在掌心,那温润玉质竟似要被捏出裂痕。她盯着珠面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忽然嗤笑出声,“嫂嫂你快瞧瞧这东西——王晋中府上的血还没凝,景仁宫的人就揣着‘赏玩’的由头送来了。皇后以为本宫是眼盲心瞎?她就是盼着年家跟瓜尔佳氏为了盐运的事斗得两败俱伤,最好拼到你死我活,她好坐在中宫里收渔利,稳稳当当守着她的凤印!”
她猛地松了手,明珠落回金托,“叮”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暖阁里格外刺耳。“可她算错了一点,”年世兰身子微微前倾,眼底翻涌着厉色,指尖重重敲在桌面上,每一下都似敲在人心上,“本宫是年羹尧的妹妹,年家的势是靠着父兄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拼出来的,不是纸糊的!瓜尔佳氏想借着盐运踩年家一脚,皇后想隔岸观火看笑话?没那么容易!这后宫与朝堂连着的盘棋,什么时候轮到她景仁宫来定规矩!”
漕运衙门的后堂里,穿堂风卷着檐角的冰碴子撞进来,烛火被扑得明灭不定,将鄂敏脸上的沟壑映得忽深忽浅,像极了坟茔旁龟裂的冻土。他斜倚在梨花木椅上,左手拇指反复摩挲着青玉扳指——那扳指原是前明太监的旧物,缠枝纹里还嵌着经年的包浆,被他摸得滑腻发亮;右手却捏着本糙纸课业簿,纸页上孩童歪扭的“平安”二字,被他指腹按得发皱,墨迹晕开,倒像是溅了两点血。
阶下的宋帮主被粗铁链锁着琵琶骨,铁链磨得皮肉生疼,囚服上凝结的血痂早硬成了黑褐色,稍一动弹,便在青砖上蹭出暗红印记。他原本垂着头,听见书页翻动的轻响,猛地抬头,目光正撞进鄂敏眼底的冷光——那眼神像极了冬日里结了冰的河,表面平静,底下藏着能吞人的暗流,他喉间不由得发紧,连呼吸都滞了半拍。
“宋帮主,这簿子是今早从你儿子书桌上取的。”鄂敏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浸了雪水的棉线,却带着能勒断骨头的劲,“听说他下月要考童生,你那老妻为了给他求个好兆头,前几日特意去城郊的观音庙跪了三个时辰——庙里的青石板硬,她膝盖上的伤,现在该还没好利索吧?”
宋帮主浑身一震,攥着铁链的手猛地收紧指骨都在微微发颤:“鄂敏!你敢动我妻儿一根汗毛,我就是化作厉鬼,也绝不会放过你!”
“动?”鄂敏嗤笑一声,抬手将课业簿扔到宋帮主脚边,簿子落地时,“平安”二字正对着宋帮主的膝盖,像是在嘲讽。他又从袖中抽出一封染了胭脂的信笺,信笺边角还绣着朵小小的缠枝莲,是寻常妇人喜欢的样式。他慢悠悠展开,指尖捏着信纸,念得一字一顿:“‘夫君若安好,便是家中最大的福分’——这是你老妻昨日写给你的,墨还没全干呢,可惜,没来得及送出去。”
他顿了顿,手指在信笺上轻轻敲了敲,那动作像是在掂量什么值钱物件,眼神却骤然变得狠厉,像淬了毒的刀:“不过现在,这信在我手里,你妻儿的命,也在我手里。宋帮主,你是个聪明人,该知道怎么选——是保你漕帮那点破事,还是保你老婆孩子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