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喜事(2/2)
齐月宾闻言,眼底的冷意稍缓,却多了几分深不见底的沉静:“温宜的事,倒不用急。只要曹琴默和年世兰不在了,这宫里除了本宫,谁还有资格抚养她?若是敬妃也动了这个心思……”她指尖轻轻摩挲着暖炉边缘,语气淡得像在说一件寻常事,“多年的情分,也未必不能舍。”
说着,她转头望向窗外,晨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却没添几分暖意:“至于甄嬛,她如今自身难保。听说槿汐和浣碧还能留在身边伺候,流朱和小允子却被打发去了杂役宫室做苦活——说到底,还是要看她自己的福气。但愿她能撑住,在年世兰的手底下,活得再久一些,再久一些……”
最后几个字,轻得像一声叹息,散在殿内的暖雾里,转瞬就没了踪影。
年关的影子越描越浓,紫禁城的红便像泼开的朱砂,一层层染透了朱墙黛瓦。檐角垂着的红纱绸被风掀起,簌簌声裹着宫道里的寒气滚过,倒让这冷天添了几分闹哄哄的暖意。重华宫的宴饮一场接一场,丝竹声、笑语声隔着宫墙飘过来,缠在廊下的冰棱上,可翊坤宫的年世兰,次次只一句“旧疾犯了”,便把这些热闹推得干净。
韵芝捧着暖手炉进来时,正见年世兰斜倚在软榻上,指尖在榻边的锦缎上轻轻划着——那料子是江宁织造新贡的云锦,绣着缠枝莲,指尖过处,莲花似要被揉碎一般。她轻手轻脚上前,替年世兰揉着膝盖,指腹触到锦裤下的凉意时,心里悄悄发紧:从前她不过是内务府拨来洒扫的小宫女,连翊坤宫的门槛都不敢多踏,如今能像颂芝一样近身伺候,全靠年世兰一句话的抬举。“小主,这几日疏桐苑倒安生多了,再没听见甄答应那边的哭闹声,您也能清静些了。”
年世兰闻言,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笑,那笑意却没沾到眼底,只轻轻嗤了一声,声音轻得像落在茶盏上的冰珠:“她日夜哭喊,吵得本小主和温宜的耳根子不得清净。不过是让人给她灌了些能暂时‘安分’的药,省得再像只疯狗似的乱吠,倒也省了不少事。”
韵芝的手猛地顿了顿,指尖的暖意似被抽走,只觉年世兰眼底的冷意像细针,顺着空气扎过来,忙低下头,发丝垂在颊边,遮住了慌乱的神色。她想起方才路过内务府时,听见两个小太监嘀咕,又忍不住轻声道:“小主,还有件事——方才奴婢路过内务府,隐约听见他们说,年前皇上许是要大封六宫呢。这对宫里来说,可是件大喜事。”
“喜事?”年世兰抬眼,目光落在窗外飘着的红纱绸上,那红在她眼里晃了晃,倒像染了血似的。她语气里裹着几分嘲弄,指尖在榻沿轻轻敲了敲,声音冷得像冰:“皇上的心思比这宫里的天气还难测,前几日还对着梅花开笑脸,今日就能让御花园的梅树全挪了倚梅园去。几句道听途说的话,也值得你巴巴地来告诉我?”
“是,奴婢失言了。”韵芝忙应着,额角渗出细汗,见年世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盖碰到盏沿,发出清脆的响,又小心翼翼地开口:“时辰差不多了,午膳该传进来了,小主今日想用些什么?”
年世兰没说话,只望着茶盏里晃荡的热气。那热气袅袅升起,绕着她的指尖转了转,却没暖透她眼底的寒凉——那寒凉像积了年的雪,藏在她眼底深处,任多少热气,也化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