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高尔夫球里的公关局(2/2)
苏媚站在原地,冬风卷着枯草屑落在她旗袍下摆,那暗金缠枝莲像突然失了光泽。她想起上个月在国家大剧院跳《春江花月夜》时,聚光灯落在水袖上,台下是屏息的寂静,连呼吸声都轻得怕扰了意境。可此刻,王局的目光、林晟的期待,像两道无形的力,把她从舞台拽进泥沼。她悄悄按了录音笔的暂停键,指尖触到包内的舞蹈鞋——那是她昨晚特意带来的,粉色缎面已经磨白,却是她唯一能抓住的“自己”。
晚宴设在会所的湖景包厢,水晶灯把桌面的银器照得发亮。王局喝得满脸通红,拉着苏媚的手说:“苏老师,跳段《贵妃醉酒》吧,就跳那‘衔杯’的身段,我在电视上看了不下十遍!”
苏媚想抽回手,却被他攥得发疼。林晟在旁边劝:“苏老师,就跳一小段,权当给王局助助兴,也算为咱们地级市的文化事业‘添把火’。”
苏媚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她没穿舞蹈鞋,赤足踩在羊毛地毯上,冰凉的触感让她瞬间清醒。没有音乐,没有水袖,她只凭着记忆,抬手、拧腰、屈膝,把“衔杯”的身段演了出来。曾经在舞台上,这个动作要配合眼神里的娇羞与落寞,可此刻,她的眼神里只有一片空茫——聚光灯下的荣光,此刻都成了这包厢里的陪衬。
王局拍着手叫好,林晟赶紧递上那只紫檀木盒,打开来,和田玉佛泛着温润的光:“王局,这是苏老师特意为您选的,玉佛保平安,也祝您的‘文化收藏’越来越丰。”
王局接过盒子,笑得合不拢嘴:“苏老师有心了!滨江地块的事,明天就让人拟方案,肯定让你们鼎盛满意!”
散场时,苏媚坐在车里,看着窗外掠过的路灯,像一串模糊的光。林晟说:“苏老师,明天我让财务给您打笔顾问费,以后咱们就是‘文化事业合伙人’了。”
苏媚没说话,从云锦包里拿出录音笔,反复确认录音还在,才又小心地藏回去。她想起母亲昨天打电话说“拆迁办的人说,顶楼的房子已经留出来了,就等王局签字”,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她用自己的“首席”身份,换了父母的一套房,可这交易,比舞台上最难的旋转还让她眩晕。
车到父母家楼下,苏媚拎着那袋奢侈品,却没上楼,而是绕到小区后的江边。冬夜的江风很冷,吹得她旗袍下摆猎猎作响。她把奢侈品袋放在长椅上,只拿着那支录音笔和舞蹈鞋,沿着江边慢慢走。江面上泛着月光,像舞台上的追光,她突然踮起脚尖,做了个“点翻”的动作——足尖触地时,她想起在中央歌舞团的练功房里,团长说“苏媚,你的足尖能踩出诗”,可现在,她的足尖只踩出一片冰凉的现实。
她掏出手机,给中央歌舞团的助理发消息:“下月初的《丝路花雨》巡演,我能按时归队。”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她握紧了手里的录音笔——这是她的退路,等滨江地块的事了结,她就立刻回北京,再也不踏回这地级市的泥潭。江风卷着她的声音,散在夜色里:“我是苏媚,是中央歌舞团的首席舞者,不是谁的‘公关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