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天堑之上的“回响”(1/2)
夜,已经深了。
盐田滩涂工地的临时会议室里,空气仿佛被那份红头文件的重量压得凝固。
窗外,是“奇美拉二代”生产线冷却塔顶端闪烁的红色警示灯,和远处沧澜江大桥工地上传来的,被海风吹得支离破碎的金属撞击声。
室内,只有一盏孤零零的白炽灯,将三人的影子长长地投在水泥墙上。
钱永刚枯瘦的手指,在印着“港珠王”三个烫金大字的文件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的“笃、笃”声,每一个声音,都像一记重锤,砸在林旬的心上。
不是震惊,而是回响。
一种来自三十年后,跨越时空的回响。
他前世职业生涯的终极梦想,也是最大的遗憾,就这么毫无征兆地,以一种近乎粗糙的方式,被摊开在眼前这张斑驳的会议桌上。
张承业坐在侧面,这位在国家部委见惯了大场面的副司长,此刻却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他看看钱老深不见底的眼神,又看看林旬那张年轻却平静得可怕的脸,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知道,他正在见证的,可能是一个国家未来三十年工程史的某个原点。
林旬没有立刻去接那份文件。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那几页薄薄的纸,看到了伶仃洋上终年不散的迷雾,看到了海底几十米深处复杂的地质断裂带,看到了每年夏天呼啸而至的强台风,更看到了无数工程师前赴后继,用生命与智慧在那片“生命禁区”里铸就奇迹的悲壮。
“钱老,”林旬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这份文件,有多少人看过?”
问题出乎意料。
张承业一愣,钱永刚敲击桌面的手指也停了下来,他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光,重新审视着眼前的年轻人。
这个问题,问的不是技术,不是难度,而是“份量”。
“到目前为止,算上你,不超过五个人。”钱永刚缓缓说道,“都是和你我一样,能把图纸变成现实,也敢把身家性命押在图纸上的人。”
林旬点了点头,这才伸出手,将那份文件轻轻地拉到自己面前。
他的指尖能感受到铜版纸封面特有的冰凉和滑腻,以及那三个烫金字体下凹陷的触感,他没有翻开,只是用指腹摩挲着那三个字。
“Y型主塔,Rpc-200混凝土,‘龙筋’纤维拉索,激光辅助定位,压电陶瓷计时……”钱永刚的声音再次响起,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为林旬注解,“你用半年时间,在沧澜江上,把我们过去想了十年、论证了五年都没敢拿出来的东西,变成了现实。”
“所以,您和张司长觉得,我能建这座桥?”林旬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向钱永刚。
“不”钱永刚摇了摇头,语出惊人。
张承业的眉毛猛地一跳。
“我们不是来问你‘能’或者‘不能’”钱老的身子微微前倾,昏暗的灯光在他深刻的皱纹里投下浓重的阴影,“我是来问你,这座桥,应该‘怎么建’?”
“你用Rpc-200,把混凝土强度提到了两百兆帕以上,可伶仃洋的海水腐蚀性比沧澜江高十倍,二十年、五十后,它还撑得住吗?”
“你的‘龙筋’,强度是钢的五倍,但它毕竟是高分子材料,在亚热带的持续高温高湿和紫外线照射下,它的蠕变和老化曲线是怎样的?谁敢给它一百年的保证?”
“最关键的,这不是一条江,这是一片海。
四十公里的跨度,风、浪、流、雾,还有海底上万年沉积的软土,深度超过六十米!你那套在沧澜江行之有效的沉井基础,在这里,就像拿牙签去撬动一座山。”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这个宏伟项目背后,隐藏在1991年这个时间点上的,最血淋淋的技术鸿沟。
张承业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参与过前期的一些概念性讨论,深知钱老所言非虚,这些问题,每一个都足以让国内最顶级的专家团队望而却步。
然而,林旬的脸上,依旧没有丝毫波澜。
他甚至露出了一丝极淡的,仿佛自嘲般的微笑。
“钱老,您说的都对。”他终于翻开了文件,粗略地扫过里面的水文、地质勘探草图和几张概念方案图,“但您问的这些,还只是‘术’的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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