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李致贤智保证据(1/2)
巷口的喧嚣哭喊,如同一锅煮沸的杂烩汤,散发着市井特有的、混合着苦难与麻木的气味。那妇人凄厉的哀求,衙役粗暴的呵斥,孩童无助的啼哭,以及围观者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议论,交织成一张嘈杂的网,将狭窄的巷道堵得严严实实。
李致贤的马车被迫停下,车夫试图呵斥开道,却被涌动的人群挡住。四名精锐护卫瞬间绷紧了神经,手按上了腰间的佩刀,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混乱的现场和周围那些看似寻常、却可能暗藏杀机的面孔。
李致贤坐在车内,脸色平静无波,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冰冷的了然。
巧合?
在这关键时刻,在他即将抵达齐松年住所的当口,一场如此“恰到好处”的民间纠纷,堵塞了唯一的通路?
他心中冷笑。张世荣啊张世荣,手段依旧是这般下作,却也依旧是这般有效。利用官差催税制造混乱,既能拖延他的时间,又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为可能的其他行动打掩护——无论是针对齐松年的灭口,还是档案库那边的动作,都能在这片混乱的遮蔽下,更从容地进行。
他方才惊鸿一瞥所见的阁楼黑影,绝非错觉。那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窥视感,与昨夜衙门外的“影刃”如出一辙。对方就在附近,如同潜伏在暗处的毒蛇,冷冷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强行通过?并非不可。以他中枢令的身份,亮出官凭,驱散这群衙役和百姓,易如反掌。但那样做,无异于打草惊蛇,彻底暴露自己此行的目标就是齐松年。届时,即便他见到了齐松年,在“影刃”这等高手的窥伺下,任何深入的交谈都可能被监听,甚至可能给齐松年带来立时的杀身之祸。
他不能冒这个险。
电光火石间,李致贤已然做出了决断。他轻轻敲了敲车厢壁,对车夫低声道:“不必前行,调头,去京兆尹衙门。”
车夫一愣,但不敢多问,连忙应声,开始费力地在一片抱怨声中调转马车头。
护卫首领靠近车窗,低声道:“大人,此地混乱,恐有不妥。何不……”
李致贤隔着车帘,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无妨。去京兆尹,本官正好有些关于旧城区治安与税赋征收的‘要务’,需与府尹大人当面商议。”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附近几个看似看热闹、实则耳朵竖起的闲汉听清。
马车调头,缓缓驶离了这片喧嚣之地。李致贤甚至没有再多看那条通往齐松年小屋的巷子一眼,仿佛他此行的目的,真的只是路经此地,被意外阻挡后,临时起意去京兆尹办公务。
这一招犹如兵法中的“以退为进”之计,看似放弃了近在咫尺的目标,实则是在更高的战略层面上布下棋局。他故意放出“要去京兆尹商议治安税赋”的风声,犹如放出一只迷惑敌人的烟雾弹,一是为了蒙蔽监视者的双眼,让他们误以为自己并未洞察其中的玄机,只是改变了行程;二来,也是给张世荣传递一个明确的信号——你这些见不得光的小动作,我都看在眼里,并且,我会从官方层面展开强有力的反击,清查旧城区的治安和税吏问题,这无疑会让张世荣安插在此地的爪牙如坐针毡,如履薄冰,暂时不敢轻举妄动,从而为齐松年赢得宝贵的喘息之机,更为自己后续的真正行动开辟出广阔的空间。
当然,他并未真正放弃齐松年这条线。在马车驶出一段距离后,他通过车厢上一个不起眼的缝隙,对一直步行跟随在侧的一名擅长潜行匿踪的暗卫,做了一个极其隐秘的手势。
那暗卫微微点头,身形一晃,便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地脱离了车队,利用旧城区复杂的建筑和人群作为掩护,反向朝着齐松年住所的方向潜行而去。他的任务不再是监视,而是在暗中保护,确保在李致贤无法亲自到场的情况下,齐松年的安全,并留意任何试图接近他的可疑人物。
李致贤的马车,则真的朝着京兆尹衙门的方向驶去。既然戏已开锣,就要演得逼真。他确实需要给京兆尹施加一些压力,至少,要让旧城区这潭水,因为中枢令的“关注”而暂时浑浊起来,让那些藏在淤泥下的东西,不敢轻易冒头。
就在李致贤的马车驶向京兆尹衙门的同时,刑部档案司所在的区域,夜色正悄然降临。
白日里的喧嚣已然散去,偌大的档案库区,只剩下几处关键门口悬挂的气死风灯,在晚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昏黄而晃动的光晕,将建筑物的阴影拉扯得如同幢幢鬼影。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纸张、墨锭和淡淡防虫药草混合的独特气味,更添几分沉寂静谧。
甲字库,位于库区最深处,是一座独立的、墙壁格外厚实的石砌建筑。这里存放的,皆是已结案的重案、要案,甚至涉及皇室秘辛的卷宗,守卫自然也比他处更为森严。但所谓森严,也只是相对而言。到了夜间,值守的库丁难免懈怠,加上年代久远,许多卷宗被视为“无用之物”,管理上便不免有些疏漏。
一道比夜色更浓的黑影,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翻过了档案库区的外墙,落地时连一片落叶都未曾惊动。正是影刃。
他如同熟悉自家后院一般,避开几处固定的明哨和巡逻队必经的路线,利用建筑物阴影和视觉死角,快速而精准地向着甲字库靠近。张世荣给他的情报十分详尽,包括甲字库的锁具类型、内部大致布局,以及太子旧案卷宗可能存放的区域——西南角那几个标注着“永康x年”字样的紫檀木大柜。
他的任务很明确:潜入甲字库,找到目标卷宗,然后用随身携带的特制火油和延时火引,制造一场看起来像是因烛火不慎或电路老化引发的“意外”火灾,将那些紫檀木柜及其内的所有卷宗,彻底化为灰烬。
然而,就在影刃如同壁虎般贴在甲字库高大的石墙上,准备用特制工具无声开启高处那扇用于通风换气的小窗时,他敏锐的感官,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属于夜晚库区应有的声响。
那声音,来自甲字库内部!
极其轻微,像是……翻阅纸张的窸窣声?还有……极力压抑的呼吸声?
影刃的动作瞬间停滞,身体紧紧贴在墙壁的阴影里,与冰冷的石壁融为一体。心中警铃大作!
这个时候,除了他,还有谁会在这守卫森严的甲字库内?而且是如此鬼鬼祟祟?
是李致贤的人?他难道已经料到了相爷会走这一步,提前派人来转移或保护卷宗?
影刃眼中寒光一闪。无论如何,不能让人妨碍计划的执行!他改变策略,放弃从通风窗进入,转而如同狸猫般滑下墙壁,绕到甲字库那厚重的包铁木门附近。门是从内部闩上的,但这难不倒他。他取出几件细如牛毛的特殊工具,插入门缝,凭借着高超的手感和对机关的了解,开始小心翼翼地拨动内部的插销。
库房内,油灯如豆。
陆明的心跳得如同擂鼓,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他手中正飞快地翻阅着一份份泛黄、甚至边缘有些脆化的卷宗,正是那些标注着“永康x年”的太子案相关文件。他的脚边,放着一个不大的、看似普通的书篓,里面已经整齐地码放了他认为最核心、最致命的几份原始卷宗——包括当年几位关键“证人”前后矛盾的口供记录初稿、对太子所谓“谋逆”物证来源模糊不清的记载、以及一份被刻意隐藏起来的、某位参与审讯官员私下表示案情存疑的密奏副本。
李大人传来的警示密信,让他意识到了灭顶之灾近在眼前。他利用自己档案司书记官的身份和对库房管理漏洞的熟悉,找了个借口在傍晚时分留了下来,并设法支开了今晚在甲字库门口值守的库丁,偷偷潜入其中。
时间紧迫,他无法将所有卷宗带走,那目标太大,极易暴露。他只能争分夺秒,筛选出最要害的部分,准备藏匿到库房中一个他早年无意间发现的、极其隐蔽的夹墙暗格里。那里空间不大,但足以暂时存放这些救命稻草般的纸张。
他的手指因为紧张和快速动作而微微颤抖,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是在刀尖上跳舞,一旦被发现,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但他更知道,若让这些记载着真相与冤屈的纸张被付之一炬,那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对不起天地良心,也对不起李大人对他的信任和提拔。
就在他将最后一份关键卷宗放入书篓,准备搬动旁边一个沉重的、看似装饰用的石雕灯座以打开暗格时——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但在寂静的库房中却显得格外清晰的机括转动声,从大门方向传来!
陆明浑身汗毛倒竖,猛地回头!
只见那厚重的包铁木门,竟被人从外面,无声无息地打开了一道缝隙!一道漆黑、如同凝聚了所有夜色的身影,正从那缝隙中,如同液体般滑入!
四目相对!
陆明看到了那双在黑暗中亮得吓人、毫无人类感情的眸子!
影刃也看到了库房内这个不该出现的人,以及他脚边那装满卷宗的书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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