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惊弦(1/2)
小寒的风像把钝刀,刮过博望城的箭楼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龙弈立在南城门的望楼,望着远处被冻云压弯的枯树枝,枝桠间挂着的冰棱在残阳下闪着碎金似的光。阿婷新纳的布鞋踩在结冰的踏板上,鞋底纳着防滑的麻绳,姑娘在鞋头绣了只小小的喜鹊,说是能带来好兆头。
“王翦的斥候在雾隐山徘徊了五日。” 赵彻的弓挂在望楼的木钩上,弓弦缠着防冻的鹿筋,他正用绒布擦拭着箭簇上的白霜,“探马说他们在山里砍伐松木,堆在山腰的平地上,像是要搭建了望塔,可每晚都有松木莫名消失,只留下满地的松针。”
龙弈的目光落在城内的军械坊,坊门紧闭的门缝里透出锻铁的红光,风卷着火星从门缝窜出来,在雪地上烫出一个个小黑点。昨夜清点箭矢,发现少了三十壶狼牙箭,箭库的青石地上有串浅痕,痕边的冰碴里混着些黄褐色的胶状物 —— 那是南楚旧部熬制的鱼鳔胶,用来粘合箭杆与箭羽。“让项老将军的人把所有鱼鳔胶入柜。” 他忽然对亲卫说,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每个柜子挂两把锁,南楚旧部与赵将军的人各执一把钥匙。”
中军帐的炭盆燃得正旺,项云的铁枪斜靠在帐壁,老人用布反复擦拭着枪杆上的冰渍,银须上沾着的雪沫在炭火映照下微微发亮:“龙统领可知,南楚旧部的射手今日去领箭矢,被赵将军的人拦在库门外?” 他将一块磨得光滑的箭尾放在案上,上面的雕翎纹路清晰可见,“他们说箭矢是赵部先申领的,轮不到咱们这些‘后到的’使用。”
赵勇的铁枪几乎同时撞开帐门,老人的靴底在地上拖出两道冰痕,枪杆上的冰壳撞在门框上碎成星点:“项老头休要混淆是非!” 他从怀里掏出半支折断的箭杆,重重拍在案上,“这是在雾隐山捡到的,箭杆上的缠线是南楚特有的红麻,分明是你们偷偷运箭去私通秦军!”
龙弈的指尖捏起一点黄褐色胶状物,在炭火边轻轻烘烤。胶状物融化后散发出淡淡的鱼腥味,里面混着些细小的沙砾 —— 那是雾隐山特有的石英砂。他忽然想起赵彻说的消失的松木,传闻王翦军中的工匠最擅长用鱼鳔胶粘合松木,制作攻城的云梯。“这胶里掺了东西。” 他将融化的胶滴在冰碗里,凝结后呈现出奇异的分层,“是雾隐山的石英砂与秦地的松脂混合而成,粘性比纯鱼鳔胶强三倍。”
帐外忽然传来苏雅的惊呼,像颗石子投进平静的冰湖。众人冲出去时,正看见凌丰的银枪挑着个黑影从箭库的后窗跃出,枪尖的寒光映着黑影怀里的箭囊,囊口绣着的 “赵” 字歪歪扭扭,针脚里还嵌着些松针。
“他往箭杆上涂东西!” 苏雅抱着药箱站在雪地里,裙角沾着的冰碴在地上划出细碎的响,“我刚给受伤的射手送药,看见他把箭杆泡在个陶罐里,捞出来的箭杆都发了硬!”
黑影被按在冰地上时,怀里的陶罐摔得粉碎,流出的液体在雪地上冻成透明的薄冰。“是王翦的人逼我的!” 他忽然嘶哑地哭喊,额头在冻土上磕出青肿,“他们说只要弄坏你们的箭矢,再嫁祸给南楚旧部,就让我瘫痪的儿子去秦地治腿……”
龙弈的目光落在碎陶罐旁的半片箭羽上,那羽毛的边缘有整齐的剪切痕,与赵彻在雾隐山捡到的箭羽残片严丝合缝。他忽然注意到项云铁枪的枪缨,红绸里裹着的细铁丝上刻着极小的 “楚” 字,是南楚军械局的标记。“把雾隐山的地形图拿来。” 他对参军说,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舆图铺开时,油灯的光晕在 “鹰嘴崖” 三个字上跳动。那里的山势像只展翅的雄鹰,崖壁上有南楚前朝开凿的石窟,传闻石窟里藏着连弩的机括图谱。“这石窟是南楚的军械库。” 项云的铁枪在舆图上轻轻一点,老人的银须微微颤抖,“窟里的暗道直通雾隐山的溪流,能藏下百余人。”
龙弈忽然笑了,指尖在鹰嘴崖的位置画了个圈:“王翦想借咱们的手毁掉连弩图谱,咱们就将计就计。” 他转向赵勇,“明日让你的人假装与南楚旧部争夺箭矢,故意让王翦的斥候看见。”
子夜的寒星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龙弈站在箭库的地窖前,望着项云指挥士兵改装箭矢。老人的铁枪挑着壶特制的火箭,银须上的冰珠滴在箭簇上,发出清脆的响:“统领真要把假箭送进鹰嘴崖?那些箭杆一碰就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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