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大暑惊涛(1/2)
大暑的暴雨像天神打翻了水盆,倾盆而下的雨幕将博望城裹成个模糊的影子。龙弈站在粮仓的檐下,望着雨水顺着青瓦的纹路汇成瀑布,在地面砸出密密麻麻的水花。阿婷缝制的蓑衣披在肩上,桐油浸透的布料沉甸甸的,却挡不住斜飘的雨丝,姑娘昨夜特意在领口缝了圈棉布,此刻正温柔地贴着他的脖颈。
“萧衍的大军已经过了落马坡。” 赵彻的弓靠在廊柱上,弓弦缠着防潮的油纸,他不时用指尖捻去上面的水珠,“探马说他带了新造的楼船,就停在护城河下游,甲板上的投石机比上次的射程远了三成。”
龙弈的目光落在粮仓的木门上,门闩的铁环在雨中泛着冷光。昨夜清点时,发现又少了十袋精米,库房的泥地上留着几串杂乱的脚印,鞋印里嵌着的细沙带着河泥的腥气 —— 那是护城河下游特有的淤沙。“让项老将军的人守住西城门的排水闸。” 他忽然对亲卫说,声音被雨声吞掉一半,“告诉他们,今晚轮岗时,每半个时辰必须来报一次平安。”
中军帐的油灯被风吹得摇曳,项云的铁枪挑着件湿透的军服掀帘而入。老人的银须粘在下巴上,像挂了串珍珠,枪缨的红绸拧成了绳,不断往下滴水:“龙统领请看。” 他将军服往案上一铺,胸口的云纹刺绣被利器划破,破口处沾着些暗黄色的粉末,“南楚旧部的士兵说,这是被赵将军的人用枪挑的,还说…… 还说要给咱们点颜色看看。”
赵勇的铁枪几乎同时撞开帐门,老人的靴底在地上拖出两道水痕,枪杆上的木纹里塞满了泥:“项老头莫要血口喷人!” 他从怀里掏出块折断的枪尖,重重拍在案上,“这是在粮仓后墙捡到的,上面的云纹刻得歪歪扭扭,分明是东齐仿造的南楚枪头!”
龙弈的指尖划过那件军服的破口,暗黄色的粉末在指尖碾成细末,凑近了闻,有淡淡的硫磺味。他忽然想起赵彻说的楼船,萧衍军中的工匠最擅长在兵器上涂抹硫磺粉做标记。“这粉末不是咱们的火药。” 他将指尖的粉末弹在油灯的火苗上,只燃起一小簇蓝火,“是东齐军特有的硝石硫磺配比。”
帐外忽然传来凌丰的呼喊,银枪拖地的声音混着雨声格外刺耳。众人冲出去时,正看见苏雅抱着个药箱站在雨里,裙角的水渍漫到脚踝,她指着粮仓的方向,声音带着哭腔:“有人…… 有人在粮仓的地基下挖洞!我刚才去送药,看见几个黑影在雨里填土……”
龙弈的玄色披风在雨里展开,像只巨大的鸟翼。他跟着苏雅往粮仓后墙跑,脚下的泥泞不时吸住靴子。在墙角的阴影里,果然有个半掩的洞口,边缘的新土还泛着湿光。赵彻的箭忽然从雨幕里射来,羽箭擦过洞口的藤蔓,钉在一只正要缩回的手上,箭尾的雕翎剧烈颤动。
“抓住他!” 项云的铁枪如闪电般探出,枪尖挑住那人的腰带,将人从洞里拽了出来。那人穿着南楚旧部的军服,腰间的令牌却比制式的薄了半分,背面刻着的 “楚” 字是用东齐的刻法雕的。
那人被按在泥地里时,还在拼命挣扎,怀里的布包散开,滚出的精米混着雨水往低处流。“是萧衍的人逼我的!” 他忽然嘶哑地喊起来,雨水混着泪水在脸上冲刷出沟壑,“他们说只要偷出精米,再弄坏粮仓地基,就让我瘫痪的儿子去东齐治病……”
暮色在雨幕中降临得格外早,龙弈站在箭楼望着远处的楼船。萧衍的船队在护城河下游排开,船头的火把像条扭曲的火龙。阿婷递来的姜汤在粗陶碗里晃出涟漪,姑娘的指尖在他手背上写了个 “闸” 字 —— 这是提醒他西城门的排水闸。“让赵勇将军带主力去东门佯攻。” 他对传令兵说,声音透过雨幕传得很远,“告诉萧衍,我们要炸他的楼船。”
子夜的雨势渐渐小了,月光从云缝里漏下来,给博望城镀了层银霜。龙弈带着项云的人悄悄来到西城门的排水闸,老人的铁枪在黑暗中划出低低的弧线,银须上的水珠滴在闸板上,发出清脆的响:“统领真要放闸?这洪水怕是会淹了大半个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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