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撤军(2/2)
他转身望向中军帐,那里亮着三盏气死风灯,将大宋西路军的幡旗投在地上,像幅被拉长的血色符咒。辛兴宗摸了摸胸前的护身符——那是出发前妻子塞进他甲胄的平安符,上面绣着得胜还朝四字,针脚细密如辽人的箭雨。此刻,他只希望这符咒能比东路军的运气更管用些,至少,能让他麾下这两万儿郎,多活几个明日。
五月三十日寅时三刻,范村西北的唐河渡口腾起冲天火把。萧干亲率奚族北面部精骑,马蹄裹着熟牛皮悄无声息地碾过河滩,弯刀在火把下泛着幽蓝冷光,刀刃上的狼头图腾仿佛在夜色中翕动鼻翼。与此同时,耶律大石的契丹铁鹞子军如黑色潮水,从东北方的丘陵间漫涌而出,三万铁骑分成左突右冲两队,马槊前端的三棱枪头刻着细小血槽,专为放血而制。
宋军和辽军展开激战,刀光剑影交错,喊杀声震耳欲聋。双方士兵都杀红了眼,鲜血染红了大地。
六月初三申牌时分,种师道勒马望北。但见东路军连遭败绩,白沟河血迹未干;西路军又陷重围,范村硝烟犹存。残兵裹着绷带蜷缩于土墙根,伤马卧地哀鸣,蹄铁上还粘着未褪的辽军狼首旗碎片。老将手扶旄节,望着空荡荡的校场——三日前这里还列着十万大军,如今只剩断戟与破旗在热风里摇晃。
诸部损伤惨重,士气已堕。副将王禀的声音带着沙哑,他铠甲上的二字已被血痂糊住,耶律大石分兵抄我粮道,再不退......话音戛然,因见种师道抬手止住,银须在汗湿的面颊上贴成几缕,眼眶却烧得通红。
夜漏三刻,宋军开始撤兵。人衔枚,马裹蹄,三十里军阵如黑色长蛇蜿蜒向南。种师道亲率亲卫断后,鎏金帅旗卷成包裹驮在骆驼上,只余一杆字残旗斜插在最后一辆辎重车上,被夜风吹得噼啪作响。路过白沟河时,他忽然勒马,借月光看见河水中漂浮的甲胄与断枪,某具头盔的护心镜里映着自己苍老的面容,竟比河畔的衰柳更显萧索。
当年在湟州,我西军何曾如此......他低语着扯下腰间的西军老将玉牌,扔进泛着血沫的河心,玉牌入水时惊起半片残月,碎成满河银鳞。身后传来军医营的担架声,伤兵们的呻吟混着辽军远处的胡笳,在夜空中织成丧布般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