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伤痛2（2/2）

他深深地意识到，在末日里生存，看得越多，经历的残酷越多，对精神的损耗就越大。这不像肉体的伤口，可以缝合、上药、等待愈合。精神的创伤是无形无质的，它悄无声息地渗透、腐蚀，如果没有足够强大的内心支撑和积极的精神“养分”来补充和修复，早晚有一天，再坚强的人也会被这无尽的黑暗吞噬，要么彻底疯狂，要么变成一具麻木不仁的行尸走肉。

他挣扎着站起身，踉跄地走到船舷边，猛地推开厚重的防水门。瞬间，凛冽如刀的寒风裹挟着雪片，如同冰潮般涌入，狠狠拍打在他的脸上、身上，几乎让他窒息。他却没有退缩，反而仰起头，任由这极致的寒冷如同贪婪的怪物，迅速吸走他体内那点可怜的热量。刺骨的冰冷反而带来一种奇异的清醒，暂时压下了脑海中那些翻腾的血色画面。他现在非常不舒服，不仅仅是心理上的，甚至产生了一些生理性的反应，比如反胃、心悸和莫名的颤抖。

在槟城的经历，不仅仅是对陈大发的毁灭性打击，同样也在陆明锐的心上，刻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他目睹了人性可以堕落到何种地步，见证了希望如何被最残忍的方式碾碎。这种创伤，是真实存在的，痛彻心扉。

然而，与陈大发那近乎彻底的绝望不同，陆明锐的伤，或许是“可以愈合”的——至少他自己是这么相信的。而愈合的方法，并非遗忘（那是不可能的），也并非沉溺于悲伤，而是行动。是尽自己所能，去对抗这蔓延的黑暗，去阻止更多的悲剧发生，去成为那“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的力量中的一份子，哪怕他自己这份力量再渺小。

这个想法，在寒风中也显得如此宏大，甚至有些不自量力。他自己也知道这口气很大，听起来像是不切实际的空想。面对全球性的崩溃，种族的存亡危机，个人的力量何其微薄？他能做什么？一艘游艇，几个人，几把枪，又能改变什么？

但是，一个声音在他心底顽强地响起：你不去做……怎么知道未来会怎样？

是的，不去尝试，就永远没有可能。哪怕最终失败，哪怕力量微薄，至少在通往毁灭的这条路上，他选择了反抗，选择了燃烧，而不是麻木地、绝望地坐在舒适的Aadea号上，眼睁睁地看着整个文明世界在窗外一步步腐烂、沉沦。行动本身，就是对抗虚无和绝望的唯一武器。这比躲在安全的壳里，空有同情却无所作为，要好上一万倍。

这个念头，如同在无尽黑暗中划亮的一根火柴，虽然微弱，却坚定地在他心中扎根。它开始驱散一些迷茫，赋予那刺骨的寒风一种奇异的、带有痛感的清醒力量。

夜晚的Aadea号，如同一座漂浮在黑暗冰海上的孤岛，岛上的每一个居民，都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舔舐着内心的伤口，试图寻找治愈的力量。苏澜可能在舱室内依靠冥想来平复心绪；萧语微或许在实验室里，用理性的研究和数据来隔绝情感的冲击；尼克大概在用保养武器这种机械而熟悉的行为来寻求掌控感；而陈大发，则在大剂量的药物作用下，暂时逃离那无法承受的现实。

越是身处绝境，人类灵魂所需要汲取的能量就越大。这种能量，绝非肉体上的短暂快感或者化学药物的麻痹所能替代。那是一种更深层、更本质的力量——一种能够让你在目睹了最深重的黑暗之后，依然能看到一丝微光，依然愿意相信未来可能存在，并愿意为之奋斗的希望之力。陆明锐站在船舷，任由风雪扑打，他开始模糊地意识到，他必须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力量，不仅仅是为了治愈创伤，更是为了能够走下去，走向那个未知的、却必须有人去尝试创造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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