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锁匠的夜,心印的光(2/2)
阿账望着帐篷外攒动的人群,有人在帮忙清理废墟,有人在给花浇水,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股韧劲。他突然想起被楚氏开除那天,他蹲在公司楼下吃泡面,环卫阿姨蹲在他旁边,递给他一瓶水说:“小伙子,脊梁骨直着走路,影子才不会歪,心里才踏实。”此刻他的手不抖了,钢笔尖在“审计员”一栏重重写下自己的名字,墨迹浸透了纸页。
老匠的凿子凿进门框时,发出“笃笃笃”的声响,在空旷的废墟里回荡。林默扶着墙站在一旁,盯着凿子落下的地方,木屑纷飞中,他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两下,和凿子的节奏叠在一起,沉稳而有力。
肩伤处的灼痛顺着神经往指尖窜,像有无数根细针在扎,他却把墙皮抠得发白,指节泛青,没哼一声。“再往左边半寸,”他盯着门框,声音笃定,“当年我妈装锁,总爱把锁孔往左偏半寸,说这样更隐蔽,更安全。”
“小子,比你妈当年还倔。”老匠擦了把额角的汗,甩在地上,突然停手,从工具箱里摸出块指甲盖大的木片,凑到林默眼前,“你看这纹路。”木片上的纹理细密,和铜扣背面的螺旋纹严丝合缝,“这木料……和当年药厂仓库的测试台是一批,都是老杉木,耐潮,不易变形。”
林默闭了闭眼,【记忆蚀刻】瞬间发动,眼前闪过二十年前的画面:年轻的林母系着蓝布围裙,把铜扣往木台上一钉,抬头对旁边的男人笑,眼睛弯成月牙:“老林,你说这锁要是能锁得住贪念,是不是就能守得住人心?是不是就没人敢做假药害孩子了?”男人的手覆在她手背,钉锤落下时,木屑溅在两人交握的指缝里,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
“能。”林默睁开眼,声音哑得像砂纸摩擦,却异常坚定,“能锁得住,一定能。”
傍晚的风裹着花香涌进废墟时,新锁终于稳稳嵌入门框。铜色的锁身泛着温润的光,和林默胸口的铜扣遥相呼应,锁孔边缘的螺旋纹在夕阳下清晰可见,像在诉说着二十年的等待。
老匠把钥匙递过来,钥匙链上挂着块小小的铭牌,和林默怀里的那块一模一样,上面也刻着“希望孩子们能安心买药”。沈清棠的手覆上来,覆在林默的手背上,两人的掌心都沾着木屑和灰尘,却握得极紧,汗水混在一起,黏腻却温暖。
“转。”老匠退到一旁,声音里带着点期待。
铜钥匙转动的声音很慢,“咔哒,咔哒”,像时针在走一个世纪,每一声都扣在人心上。锁芯“咔”地一声轻响,完美咬合,弹片齐动的瞬间,不知哪来的风卷着满天星的花瓣从窗缝钻进来,落在那株红玫瑰的花瓣上,红白相映,格外耀眼。
“这是我们的家。”沈清棠的额头抵着林默的肩膀,声音闷闷的,带着点哭腔,却满是释然。
林默望着门外——张婶在给花堆浇水,水壶洒出的水珠在夕阳下闪着光;阿账举着审计表给围过来的路人讲解,脸上带着久违的坚定;几个小学生正把捡来的砖头码成小塔,说是要给花做个围栏。
他喉结动了动,声音温柔却有力量:“也是他们的,是所有相信真相、坚守正义的人的家。”
深夜的帐篷里,台灯在审计名单上投下昏黄的光圈,蚊虫在灯光下飞舞,发出细微的声响。林默的笔尖停在“林会计”三个字上,这个当年母亲公司的会计,在母亲死后突然失踪,如今却成了揭开楚氏黑幕的关键人物。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亮起。小音的消息跳出来,带着急促的语气:“影法官今晚约了林会计,地点在老城区废弃仓库,说是要谈撤销证词的事,可能有危险!”
林默的指尖重重按在纸上,把“林会计”三个字戳出个洞,墨汁顺着破洞往下渗。他抓起外套就要往外走,眼里淬着冷光——周砚舟这是要杀人灭口,要毁掉最后一点证据。
刚走到帐篷门口,就被人从身后拽住——沈清棠举着支录音笔,发梢还沾着白天的木屑,脸上带着点疲惫,却眼神坚定:“老匠说,真正的锁匠,不仅会做锁,还会听‘心音’,能辨出真假,能听出藏在暗处的动静。”她按下播放键,录音里传来“叮叮咚咚”的敲击声,是白天装锁时老匠特意录的门框震动声,“装锁时他录了门框的声音——每块木头的‘心跳’都不一样,受力后的震动频率也不同。”
林默盯着录音笔,突然笑了,眼里的冷光褪去些许,多了点暖意。他拨通阿律的电话,声音里淬着冰,却带着胸有成竹的笃定:“立刻调取法院声纹库,比对周砚舟的声纹,和三年前威胁林法医、逼他改尸检报告的匿名电话录音,还有……”他顿了顿,“把老匠录的门框‘心音’也传过去,比对三年前那通威胁电话里的背景音。”
挂了电话,他望着帐篷外的星空。云层正慢慢遮住月亮,夜色越来越浓,远处传来汽车碾过碎石的声音,像根细针,轻轻挑动着夜色里的弦,一场无声的较量即将开始。
凌晨三点,林会计家的防盗门外,响起三声极轻的敲门声,不高不低,带着点试探的意味。
门内,林会计握着手机,手指关节泛白,屏幕上是小音发来的定位——“老城区仓库,速来,有重要证据要给你”。他犹豫了很久,一边是对楚氏的恐惧,一边是对女儿的愧疚,还有心里那点未泯的良知,像在拔河。
他刚要转动门把手,却瞥见猫眼外一道黑影,身形挺拔,穿着笔挺的西装。
“林叔。”
低沉的男声透过门板渗进来,带着点熟悉的压迫感,是周砚舟的声音。
林会计的手一抖,手机“啪”地掉在地上,屏幕亮着,照出门外那人的皮鞋尖——是双擦得锃亮的黑皮鞋,鞋跟沾着星子般的泥点,显然是从很远的地方赶来,路上没少颠簸。
门把转动的瞬间,周砚舟的声音飘进来,带着诱惑又威胁的语气:“林叔,只要你签了这份撤销证词的声明,承认之前说的都是假话,楚先生说了,既往不咎,还会给你一笔钱,足够你安度晚年,也能让小忆过上好日子。”
门外的月光透过门缝照进来,映出周砚舟手里的文件,白纸黑字,像一张催命符。林会计的手颤抖着,刚要碰到文件,裤袋里的录音笔突然震动起来——那串白天录下的“心音”敲击声,正与三年前那通威胁电话里的背景音,完美重叠,清晰地在他耳边响起。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后退了一步,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却还有一丝决绝在慢慢滋生。门外的周砚舟见他迟疑,眼神冷了下来,语气也变得阴狠:“林叔,别不识抬举,你女儿还在上学,有些事,可大可小。”
林会计攥紧了裤袋里的录音笔,指腹感受到冰凉的金属外壳,心里的那点决绝越来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