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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开拔(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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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行了一日,天气愈发恶劣。先是雨夹雪,后来干脆飘起了鹅毛大雪。寒风卷着雪沫,直往领口、袖口里钻。铁甲片冰得刺肉,脚下的泥泞变成了冰碴子,每走一步都咯吱作响,艰难异常。队伍的行进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抱怨声、咳嗽声、军官的催促喝骂声混杂在一起。

粮草辎重车辆更是深陷泥淖,民夫和辅兵们喊着号子,拼命推拉,骡马喘着粗气,鼻孔喷着白雾,进度迟缓得令人心焦。

赵老蔫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凑近我,声音压得极低:“小子,看见没?这仗还没打,天时地利就先丢了一半。大军行动,最忌迟缓拖沓,四路兵马约定合围,咱这北路慢了,其他三路要是快了,岂不是成了孤军?那努尔哈赤老奸巨猾,岂会放过这等机会?”

我似懂非懂,只是觉得这寒冷和泥泞确实让人士气低落。出发时的那点兴奋和建功立业的心思,早已被这无休止的行军和恶劣天气磨得差不多了。

晚上扎营时,雪终于小了些。营地依着一条结冰的小河展开,篝火星星点点,在暮色和雪雾中显得微弱而凄凉。我和赵老蔫分到一小块硬得像石头的干粮,就着烧开的雪水勉强下咽。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即使围着火堆,也觉得骨头缝里都是冷的。

巡营的军官脚步声远去后,赵老蔫从怀里神秘兮兮地掏出一个小皮囊,拔开塞子,一股辛辣的酒气飘了出来。

“来一口,驱驱寒。”他递给我。

我犹豫了一下,接过抿了一小口。一股火线从喉咙直烧到胃里,呛得我直咳嗽,但随之而来的暖意确实让人舒服了些。

“蔫叔,你说……咱们能赢吗?”借着那点酒劲,我把心里的不安问了出来。

赵老蔫夺回皮囊,狠狠灌了一口,抹抹嘴,望着跳动的火苗,半晌才说:“赢?怎么算赢?杀了努尔哈赤?灭了建州?朝廷大概是这么想的。但对咱们这些小兵卒子来说,能活着回去,领到答应好的赏钱,让家里婆娘娃儿能吃上几顿饱饭,那就是赢了。”

他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了疲惫:“文钊儿,记住叔的话。真打起来,别傻乎乎地往前冲,但也别当逃兵,那死得更快。跟紧我,机灵点,眼睛放亮,耳朵竖尖,保住小命最要紧。什么忠君报国,那是老爷们该想的事。”

那晚,我躺在冰冷的帐篷里,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和远处战马的嘶鸣,久久无法入睡。父亲模糊的面容、母亲含泪的送别、京营校场上的操练号令、还有那些关于建奴凶残的传闻……各种画面和声音在脑子里交织翻滚。对战争的恐惧和对未来的茫然,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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