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叫我……小姐？（2/2）

他现在的手臂软绵绵的，速度慢得可笑，轻易就被老妇人那双粗糙但有力的手握住，塞回了被子里。

“小姐！您刚醒，可不能乱动！您落了水，受了寒，得好好躺着！”

老妇人絮絮叨叨，强行给他掖好被角，眼神里充满了担忧，还有一种……看待不懂事孩子般的无奈。

陆铮剧烈地喘息着，猩红的眼睛瞪着老妇人，试图从这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找出任何一丝演戏的痕迹。

没有。只有真切的焦虑和关爱。

她叫我……小姐？

就在这时，太阳穴又是一阵尖锐的刺痛。

一些混乱的、破碎的画面强行挤入他的脑海：

——冰冷的视线，来自一个衣着华贵、面容刻薄的中年女人。

——一个娇俏少女故意伸脚绊了他一下，嘴角带着恶意的笑。

——落水瞬间的窒息和恐慌。

——深夜里，独自对着一盏孤灯，偷偷抄写诗词，纸上有点点泪痕。

——还有眼前这个老妇人，偷偷塞给他一块甜糕，低声安慰……

“呃……”陆铮抱住头，发出痛苦的呻吟。

这些记忆碎片如同海水般强行植入，让他头痛欲裂，更加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小姐？您是不是头还疼？撞邪了，肯定是撞邪了！”

柳嬷嬷见状，更是心急如焚，转身朝外喊：“快！快去回禀夫人，说小姐醒了，但……但好像还是不太对劲！再去请大夫来看看！”

门外有小丫鬟怯生生地应了一声，脚步声匆匆远去。

撞邪？

陆铮捕捉到这个词，内心冷笑。

老子是穿越！穿越懂吗？

但他很快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意识到，在这个鬼地方，被认定是“撞邪”，恐怕绝不是好事。

柳嬷嬷端过那碗漆黑的汤药，凑近他，语气近乎哀求：“小姐，好小姐，您听话，先把药喝了。喝了药身子才能好……”

那带着浓烈苦味和怪味的药气冲入鼻腔，陆铮又是一阵反胃，想也不想，再次抬手——

“啪！”

这一次，他竟然真的打中了药碗的边缘！

碗身倾斜，深褐色的药汁泼洒出来，溅了柳嬷嬷一身，也打湿了锦被和床沿。

瓷碗滚落在铺着软毯的地上，没碎，但药洒的七七八八……

柳嬷嬷愣住了，看着自己衣服上的污渍，又看看床上眼神凶狠喘着粗气瞪着她的“小姐”，眼眶瞬间就红了。

那不是生气，而是溢出来的悲痛和无力。

“小姐……您……您这是怎么了啊……”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您以前从不这样的……您是最守规矩、最温婉的呀……”

温婉？规矩？

去他妈的温婉！去他妈的规矩！

陆铮想咆哮。

他是陆铮！是“铁骨铮铮”！

是拥有几百万粉丝，一句话就能掀起网络腥风血雨的网红博主！

不是这个被关在四四方方笼子里的病弱小姐！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以及一个略显尖锐刻薄的女人声音：

“怎么回事？大呼小叫的！醒了就醒了，吵什么吵？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吗？”

一个穿着绛紫色绣金褙子，头戴珠翠，面容保养得宜却带着几分厉色的中年妇人，在一个丫鬟的搀扶下，迈步走了进来。

她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床沿和泫然欲泣的柳嬷嬷，最后落在陆铮脸上，眉头紧紧蹙起，毫不掩饰眼中的不耐烦。

“夫人……”柳嬷嬷慌忙起身行礼，声音哽咽。

陆铮的心脏猛地一缩。

根据那些破碎的记忆和眼前的气氛，他几乎立刻确定了——这个女人，就是原主的继母，王氏。

而她那如同打量一件损坏货物般的眼神，给了穿越后处于极度脆弱和混乱中的陆铮，第一次清晰而冰冷的——

属于这个时代，这个身份的女性处境体验。

陆铮躺在一片狼藉的床上，裹着被药汁打湿的锦被，对着铜镜里那张苍白柔美的脸，和眼前这位神色冰冷的“母亲”，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

地狱，或许不是刀山火海。

而是变成你曾经最鄙视最嘲讽的存在，并且被困在一具连拒绝一碗苦药都无法自主的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