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待参岁月(1/2)
“回府待参”四个字,如同一道无形的枷锁,将杨士奇困在了西华门外那座陛下赏赐、他刚搬回不久的宅邸之中。旨意明确,无诏不得出府,不得与朝官往来,形同软禁。原本因他复职而重新热闹起来的门庭,瞬间再次冷落,甚至比上次被贬时更为凄清——上一次至少还能自由前往职方司点卯,如今却是连府门都不得迈出。
府中的仆役皆是内廷指派,虽依旧恭敬,但眼神中难免多了几分疏离与观望。世态炎凉,莫过于此。
杨士奇独坐书房,窗外庭树枝叶扶疏,偶有雀鸟鸣叫,更衬得府内一片死寂。他没有像寻常获罪官员那般惶惶不可终日,或怨天尤人。多年的宦海沉浮,早已将他的心志磨砺得如同古井深潭。
他仔细复盘着“宁王府赠礼”一事。母亲年迈,居于江西泰和乡下,见识有限。宁王府若真循例对地方士绅有所赏赐(尽管他杨家如今算不得什么显赫士绅),母亲惶恐之下收下,并未来信告知,是完全有可能的。但时机如此巧合,偏偏在他触及秘密航道核心时被揭发,这绝非偶然。
是宁王府本身参与了此事,借赠礼构陷?还是对手利用了宁王府例行公事的赠礼,刻意放大,借刀杀人?他更倾向于后者。宁王虽为藩王,但历经洪武、建文、永乐三朝,早已学会明哲保身,不太可能轻易卷入这等危险的漩涡。更大的可能,是朝中他的政敌——很可能是与那秘密航道利益攸关者——精心策划了此次攻击。
“交通宗室”这个罪名,既狠毒又巧妙。它直接触动了陛下对藩王最敏感的神经,使得陛下即便有心保他,也不得不在查清之前先行将其隔离。此举一石二鸟,既暂时清除了他这个调查者,又能在陛下心中种下一根怀疑的刺。
杨士奇轻轻摩挲着书案光滑的木质表面,眼神深邃。对手的能量与手段,比他预想的还要高明。不仅能在朝堂发动舆论,能雇佣亡命之徒行刺,还能巧妙地利用规则和陛下的疑心,进行精准的政治打击。
他现在最担心的,是郑和那边的调查。自己突然被停职,郑和失去朝中的重要臂助,必然陷入孤立。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势力,是否会趁机向郑和施压,甚至……对侦查船队下手?还有那位牵扯进来的南京守备太监,其在宫中的势力盘根错节,郑和能否顶住压力?
他尝试通过那名留在府中、名义上“伺候”实则也有监视之责的内侍,向外界传递消息,但发现渠道已被严密管控,任何试图与郑和或东宫联系的举动都可能被曲解为“串供”或“密谋”。他只能按捺下心中的焦虑,静静等待。
外界关于他“待参”的议论并未停歇。都察院和锦衣卫的联合调查似乎雷声大、雨点小,并未有实质性的进展传出。朝堂之上,因他这位主张整饬海防的干将突然缺席,相关的细则拟定工作也陷入了停滞。反对整饬的势力,尤其是兵部武库司那位吴郎中之流,明显活跃起来,在各种场合宣扬“海防无事,劳民伤财”的论调。
太子朱高炽曾数次在朱棣面前为他辩解,但似乎效果不彰。朱棣对此事的态度显得暧昧不明,既未深究,也未明确表示信任。
这一日,那名负责“伺候”他的内侍,在送午膳时,看似无意地低语了一句:“奴婢听说,郑公公近日,似偶感风寒,已向皇爷告假数日,在府静养。”
杨士奇执筷的手微微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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