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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花落无名(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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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蕾是在雪融后的第三天才睁开的眼睛。

最先恢复的是嗅觉——潮湿的泥土、残火未熄的焦糊、还有一股极淡极淡的矢车菊香,被风从乱葬岗的某处带来。

接着是听觉:乌鸦盘旋的哑声、远处暮岚城巡守的靴跟踏雪声、以及自己心跳擂鼓般的动静。

然后才是视觉——灰白的天,裂开的云缝投下一缕刺目的光,照在一排排僵冷的躯体上。她发现自己被半埋在松软的坡土里,只露出半边脸。

背上压着一截断旗杆,旗布已被火啃掉一半,剩下的赤焰色却像凝固的血,贴在她的脸颊。

她试着动了动手指,泥土簌簌落下,指节触到另一只冰冷的手——那是老伍长,虎口还留着握刀的老茧。

那只手没有回握她,像一块被遗忘的石头。“老伍?”

艾蕾的声音像被雪擦过,嘶哑得几乎不像人。

她挣扎着爬出土堆,膝盖撞到一具蜷曲的躯体——少年弓骑阿吉,胸口的箭羽已被烧秃,脸上却干干净净,仿佛只是睡着了。

她伸手去探他的鼻息,指腹却只触到冰凉的霜。“阿吉……阿吉你起来……”

她摇晃他,声音碎在喉咙里。

回答她的只有风卷动残旗的猎猎声。艾蕾踉跄站起。

乱葬岗的雪被昨夜的火烤化,又被晨风重新冻住,像一层透明的壳,把所有人裹在里头。

她看见赫勒·烽仰面躺在最前排,赤焰大氅被扯成碎条,胸口的箭杆还竖着,像一支不肯倒的旗。

他的眼睛半睁,灰白的瞳孔映着天空,仿佛至死都在等一个破城的黎明。“赫勒!”

艾蕾扑过去,双膝跪在冻土上,积雪刺骨,她却像感觉不到。

她抓住赫勒的肩甲,金属冰冷得像一块铁碑。

“你说过要带我们进城吃热汤的!

你说过赤焰旗不倒——”

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化成一声呜咽,混着血腥味从胸腔里翻涌出来。她继续爬,继续找。

每掀开一层雪壳,就露出一张熟悉却陌生的脸。

老猎人德吉,左臂齐肩而断,手里还攥着半截牛角号;

火弩手宁姐,鬓边那朵绢花被烧得只剩焦黑的蕊;

青原兵的小伍长,年仅十六,眼睛还睁着,睫毛上凝着细小的冰珠。艾蕾喊他们的名字,一个一个喊,像在清点一支永远不会再集结的队。

声音起初嘶哑,继而撕裂,最后只剩干嚎。

她跪在雪地里,额头抵着冻土,手指抠进冰面,指甲翻开,血珠滴在雪上,像落下一串细小的红梅。

可没有人回应她。

连回声都被雪吸收了。她爬到陈秋旭身边。

他躺在最靠近坡顶的位置,半截旗杆压在他胸口,刀仍握在右手,刀尖插在土里,像一柄未完成的墓碑。

他的脸被火灰与雪糊得半黑半白,嘴角却有一丝极淡的弧度——仿佛最后一刻仍在计算下一次冲锋的角度。

艾蕾伸手去抚他的眉,指腹触到冰渣,冷得她猛地缩回。

“陈秋旭……”

她声音发抖。

“你不是说花开之前刀不离土三尺吗?花还没开,你怎么就躺下了?”

她抓住他的手腕,脉息全无,只有铠甲缝隙里渗出的血已凝成紫黑的冰。

“你给我起来啊!起来!起来…………”

艾蕾把额头抵在他冰冷的肩甲上,泪水滚烫,落在金属上发出细微的“嗤嗤”声。

她忽然想起那袋矢车菊籽,慌忙去摸腰间——袋子还在,被血浸得沉甸甸。

她抖着手解开,细小的蓝黑色种子沾着雪粒滚落掌心。

“我带来了……我带来了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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