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红绳(2/2)
“后来界碑被封了。”阿灼接口,“我娘说,张老员外把界碑砸了重描,可金粉总也遮不住。”
陈砚之的眼睛亮起来:“你也知道?”
阿灼点头。她想起昨夜苏绣娘翻出的旧信,想起张老员外说“陈兄托我送药”的话,想起自己腕间的红绳和陈砚之药箱上的并蒂莲——原来所有的碎片,都是同一块玉。
“阿灼!”苏绣娘端着喜服进来,“吉时快到了,该换衣裳了。”
阿灼站起身,裙角扫过石桌上的药箱。陈砚之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我有东西要送你。”
他从怀里摸出块碎瓷,正是阿月昨夜在药庐后墙根捡到的那块。内侧用金漆写着“陈砚之制”,是他的记号。“这是我补碗时刻的。”他说,“前日在破庙,见你蹲在灶前补碗,我就想……等我们成了亲,用这瓷片给你们的孩子做长命锁。”
阿灼的眼泪滴在碎瓷上。她想起昨夜在破庙,自己捧着粗陶碗掉眼泪,说“要是能有个家,谁愿意要这破碗”,原来有人听得一清二楚。
“陈公子,”阿灼轻声说,“我没爹没娘,没嫁妆,左手还少了三根手指……”
“我有。”陈砚之从药箱里取出个红布包,打开是支翡翠簪子,“这是我娘的陪嫁,她说要留给未来的儿媳。”他又摸出张地契,“这是我用这些年攒的钱买的田,离青溪村不远,种着几亩药田。”最后他从怀里掏出个绣着并蒂莲的药囊,“这是我娘绣的,她说要传给我媳妇。”
阿灼望着这些东西,忽然想起铁柱送她的菱角——青石板上的碎瓷,绣帕上的蜜饯,还有昨夜在河边,铁柱红着眼眶说“我明日就去镇上当脚夫”。可她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
“陈公子,”阿灼把药囊系在腰间,“我能……再看看我的绣绷吗?”
陈砚之愣了愣,从药箱里取出个油纸包:“我在河边捡的。”
油纸展开,是阿月的并蒂莲绣绷,金线被河水泡得有些发乌,可针脚依然密得能数出花瓣。阿灼摸着绣绷,想起昨夜阿月在河边洗衣,看见陈砚之蹲在青石板上写字,说“这是张记绣坊的暗纹”。原来阿月早就见过这绣绷。
“阿灼?”苏绣娘的声音传来,“该上头了。”
阿灼站起身,陈砚之替她理了理裙角。他的手指掠过她的断指,轻轻碰了碰那截红绳:“等过了八月十五,我们去界碑下……”
“阿灼!”苏绣娘的声音更急了,“吉时到了!”
阿灼被推进里屋。她隔着门听见陈砚之和苏绣娘说话:“阿姨,我会好好待阿灼的。”
“我知道。”苏绣娘的声音带着鼻音,“我家阿灼苦了这么多年,该享享福了。”
阿灼摸着腕间的红绳,想起昨夜在河边,自己把绣帕塞给铁柱时说的话:“你说过要给我买新绣绷,原来拿陈家的破布充数!”
可现在她知道,那不是破布。那是张记绣坊的暗纹,是阿月的嫁妆,是她和铁柱的误会,是二十年前那场大火里,没被烧尽的真心。
院外的唢呐突然响了。阿灼隔着门帘望去,看见陈砚之站在石榴树下,月白长衫被风吹得翻起,腕间的红绳和她的那截,在风里晃啊晃的,像两根没断的线。
(第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