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缘起:残画入怀(1/2)
大唐洛阳的暮春,细雨像断了线的珠子,把西市旧物巷洇成幅水墨卷轴。裴砚拢了拢青灰色长衫,指腹摩挲着刚收的残画——绢布边角虫蛀成筛,却掩不住画中民妇的盛唐气韵:她发间斜簪银步摇,裙幅绣着联珠团花纹,怀抱的婴孩虽只余半幅躯体,襁褓针脚却细得能透光。
“老板说这是城郊老宅拆梁时掉出来的,来历不明哩。”裴砚对着檐角雨幕低语,指腹抚过画侧题字“苏氏护子”,笔锋苍劲如剑,墨色却透着股子陈年血气。
雨夜画室的烛火总不安分,忽明忽暗舔舐着案头。裴砚铺展新绢,想临摹残画里的民妇神韵——他专攻人物画,尤其痴迷盛唐仕女“眉如远黛含春水,眼似秋波漾星河”的气韵。狼毫蘸墨时,砚台里竟泛起鎏金碎光,像揉碎了满地月光。
笔锋落下,婴孩残缺的肩头忽然泛起暖意。裴砚一怔,墨汁在绢上晕开团鎏金云纹,他下意识补全婴孩轮廓:圆鼓鼓的脸蛋,攥着小拳头的右手,还有……婴孩突然发出“哇——”的一声啼哭!
烛火猛地向后一栽,几乎要灭了。裴砚惊得笔杆落地,却见画中民妇垂眸,指尖溢出莹莹暖光,轻轻抚过婴孩啼哭的嘴。那光似有温度,将雨夜的寒气烘得发软。
“娘……”婴孩的哭声渐弱,变成含混的呢喃。民妇发间的银步摇不再摇晃,裙角联珠纹竟似活了一般,随她呼吸明灭。裴砚浑身血液都凝在喉头——这画,竟“活”了。
他屏着呼吸凑近,嗅到画绢里渗着股若有似无的檀香味,像寺院里供奉千年的沉香。民妇抬眸的刹那,裴砚心脏猛地一缩——她眼尾朱砂痣鲜红如血,眸中哀愁浓得化不开,却又带着种看透生死的平静,像……像在看一场早已演过千百回的戏。
“苏娘子……护子?”裴砚喉咙发紧,题字突然在烛光下浮动起来,每个字都像活物般扭动。画中民妇忽然朝他福了福身,指尖暖光凝成条金线,绕着他腕骨转了三圈,又倏地钻回画里。
雨声不知何时停了,裴砚摸着自己发烫的腕骨,望着画中母子相依的模样,后颈爬上一阵寒意——这画,究竟藏着怎样的执念,能让死物生魂?
更漏指向子时,裴砚才惊觉自己竟对着残画坐了一整夜。画中母子已恢复静止,唯有婴孩襁褓上,不知何时多了道鎏金纹路,像极了……像极了他在寺院见过的佛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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