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回 灵前玉冷墨痕淡 江风犹带血痕香(2/2)
香灰落在他手背上,他浑然不觉。窗外传来江风的声音,裹着暑气,卷着血腥气,像极了那晚周家场院里的味道。他望着灵堂外的老槐树,树影里仿佛还站着春枝的身影——她穿着粗布短衫,抱着孩子,眼里全是绝望。
“爹,”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苦涩,“您知道吗?春枝走了。她带着孩子回了娘家,听说半年后嫁去了邻县。周大郎被赶出巴县,去了码头扛货,被人骂‘龟孙’,可他还是每天哼着小调。他说……他说这世道,总得有人活着。”
灵牌上的“显考陈公怀礼之灵位”在月光下泛着冷白的光。他伸手摸了摸那方玉佩,指尖触到一道细痕——是春枝拽玉佩时留下的,像道疤,刻在玉上,也刻在他心里。
“爹,”他将玉佩轻轻放在供桌上,“您若是泉下有知,可曾后悔?可曾想过,您死后,儿子该怎么面对这世人?”
江风卷着蝉鸣吹来,吹得白幡哗哗作响。他望着灵堂外的天空,月亮还是圆的,可他心里的月亮,碎了。
这一夜,陈安做了个梦。梦见父亲穿着粗布短衫,站在周家场院的槐树下,春枝抱着孩子站在他身边,两人都笑着,像从前那样。父亲摸了摸春枝的头,说:“春枝,我不该欺负你。安儿,你要好好活着,做个好人。”
他醒了,窗外天已蒙蒙亮。灵堂里的香已经燃尽,供桌上的菱角还剩半碗。他起身收拾,将那方玉佩收进怀里,贴着胸口。玉还是冷的,可他的心跳,却热得发烫。
他要活着,像春枝说的那样,做个好人。哪怕这世道浑浊,哪怕人心难测,他也要在泥里,开出朵干净的花。
江风依旧吹着,那夜的血味,终究散了。可陈安知道,有些事,永远散不了——比如父亲的教训,比如春枝的眼泪,比如他自己心里的那道疤。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