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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狐面判官最后那声撕裂冥府寂静的(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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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转折的“然”字,仿佛雷霆之前的死寂,让整个药铺连草药苦涩的气味都瞬间凝固。狐面判官那双巨大的碧绿眼珠如同实质的探照灯,猛地从虚无中收回,狠狠钉在草席上李茂青苍白的脸上!

“纵有外祟引邪……终是汝心之晦……自招其祸!” 声音陡转暴烈!一字一句如同烧红的铁钎凿入李茂青的颅骨!“墙外孀妇悲泣……尔心中污念翻腾……抬足欲踏何等境地?!若非天意假公阻尔劣行……彼时那一步踏出……墙内墙外……尔便已是食人魔罗!何需劳烦他处邪祟?!” 言语间,那蚀薄了猩红污痕的魂印在李茂青魂魄感知中猛然灼烫!墙根仰视、喘息抬脚的肮脏瞬间无比清晰!

角落里的绛红虚影微微晃动了一下。狐面判官的声音缓了下来,但其中的冰冷与威压却更甚:

“邪祟……皆借心魔而显形。尤以狐类为甚……最擅嗅人之晦暗…噬念充饥!” 他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枯树皮脸上掠过一丝极其浓重的厌恶与鄙夷,“那孽畜引‘美人煞’怨戾为凭…不过助纣为虐…祸源根基…终在汝心念失守…欲念污浊,滋养了它那缕噬魂秽根!”

李茂青浑身冰冷,如同赤裸置身于冰窟风暴的中心。每一个字,尤其是狐面判官提及“抬足欲踏”时那种剥皮刮骨般的揭露,都让他魂魄深处的污痕如遭烈火焚烧!那不是什么外来的妖孽蛊惑,那是他自己!那个阴暗角落抬脚欲爬墙偷窥新寡的李茂青!

角落里那绛红虚影的气息再次翻涌,狐面判官似乎极其费力才将其再次压下。他那双巨大的碧眼不再看李茂青几乎要被内疚和恐惧碾碎的样子,反而转向一旁如同石化的徐升,声音恢复了那种生铁摩擦般毫无感情的平稳,但却多了一丝微妙的变化——那不再是判词,而是某种冰冷……却也无可奈何的点拨?

“此子阳寿未尽…冥府簿册既蚀…劫波暂过…”

那蚀痕……来自判官墨滴?

“…此番劫数…既是自招…亦是天道予一线生机!破劫之术…唯在‘克己复礼’!” 狐面判官那布满钢刺胡茬的下巴微微昂起,似乎这四个字重如千钧,“尔之病体…寒毒入髓…非寻常金石草木可救!此为外征…内因在于,尔心中邪念未断!欲念犹存!便是滋养寒毒…滋养秽根…滋养那妖邪的最好薪柴!”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徐升掌中那根尚有余温的焦黑骨针:“…此人……” 他用手指虚虚点了一下李茂青,“…虽庸碌…但尚存一丝未泯良知…府衙职守亦无大恶…更兼……其腰牌背后…竟藏有一丝‘百年养玉’的温润清气…此气虽为死物蕴生…不足灭邪…却足护他一丝元气不散…”

百年养玉?腰牌背后?李茂青混沌的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祖上留下的那枚已发黄无光的简陋玉佩!它常年挂在腰牌之后!

“…当此内外交困之际…”狐面判官的声音愈发飘忽空幻,但那空幻中却带着点石成金般不容置疑的力量,“驱邪之本…在‘正念’!一日…尔不能肃清心中暗鬼…斩灭那缕攀附的污念魔障……寒毒便一日难除…妖邪便如同跗骨之蛆!”

他枯瘦的手指遥遥点向徐升:“…此人根基已坏…非猛药难入!既为寒毒凝肺…金气难化…何不…去东街柳拐子药铺寻那陈年黑附子…去皮脐…炮制得法…佐以老参须三钱…专破他胸膈间郁积的阴煞寒气…”他顿了顿,仿佛能穿透徐升的灵魂看到药性,“…附子猛如龙…参须固若盾…一攻一守…方是斩断寒毒根基的良途!…切记…病在心魔邪念…药饵…亦须对心!外药只治标…内省才是断根之源!”

狐面判官的身影开始如同烛火般明灭不定,那笼罩在药铺的阴冷气息正迅速消散。他最后一眼扫向僵卧的李茂青,声音如同隔了亿万里的风飘来,冰冷,却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如同天地之威的沉重点化:

“迷途之客…尔生路已显…外则尽访良医…以猛药攻伐寒毒躯体…内则……立命立心!克己复礼!洗髓换心!清源方能断浊!切莫……再堕魔障!”话音未落,角落里的灯光猛地一跳,那抹压抑的绛红虚影彻底消失在幽暗中,只留下一缕墨香混合着焦糊毛臊的气息在药味中盘旋。

“呃…嗬……”

一个极其轻微、仿佛从幽冥缝隙里挤出来的气流声,却在死寂的药铺里清晰得如同雷鸣!

草席之上、李茂青枕边堆叠的破布驱邪娃娃里…那只系着模糊铜牌印记的布偶,其歪斜的针线“眼睛”位置…极其微弱地闪动了一下!像是风中最后一粒火星的复燃!

李茂青猛地扭头看去!那布偶破烂的针线脸庞毫无表情,可一种带着无尽寒冷、疲惫与某种…洞悉了最终真相后…彻底的、死气沉沉的平静意念…幽幽地、如同冰水流淌般传递过来:

“……茂青……小子……”

是刘本元!是残留在布偶驱邪阵中…被彻底耗尽、即将消散的最后一点魂魄碎片!这意念虚弱得如同初生婴儿,带着非人的空寂: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那意念顿住,仿佛在虚空中搜寻着最后的支撑,终于找到了那个锚点——李茂青腰间那个破旧的、还残留着一丝温润养玉气息的黄铜腰牌!

“…记着……记着那枚压在你命上的玉佩……记着徐老头这半辈子在架阁库替你遮掩过的笔头小错…记着…你今日能躺在这里喘息…是阴差拘我而去时…最后一点指引之力未绝!” 那意念突然凝聚出一丝沉重、如同临别烙下的铁印,“…阳世不欠阴债…阴差引路亦是大恩!阳间…阳间不欠……阴债……”

声音断断续续,却字字如凿,狠狠楔在李茂青的心魂深处!

“…此番遭劫……非独妖邪…是你那日…抬起的脚…生了魔!那魔…攀附了你魂魄的气味……”那意念仿佛回光返照,骤然清晰了一瞬!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站起来!别辜负了判官老爷开的那一线洞冥天光!去东街找柳拐子!听徐老头抓药!照方吃!一粒也别少!” 那意念急促如骤雨,“更要…更要斩了心中那日抬起的脚!立身要正!念头要清!人无邪思…秽祟自避!……莫忘…莫要再负…引路之恩……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这最后四字,如同坠入无底深渊的石子,带着所有未尽的嘱托、所有沉重的因果、所有消散前的冰冷平静,彻底沉没!那布偶眼窝中最后一点微弱的光,像是用尽了全力闪动了一下,最后归于沉寂。那只破烂的布偶,彻底散去了所有非人的气息,变成了真正的、死寂的布偶。

啪嗒。

一滴冰冷浑浊的泪,不知何时,滚过了李茂青灰败枯槁的脸颊,砸在身下粗糙的草席上,无声无息。

心魔……斩断抬起的脚……这便是生路吗?刘老用最后一点存在为他求来的生路……外治寒毒……内斩邪念……

他艰难地移动眼珠,目光投向站在床尾的徐升。徐老头脸色凝重如铁,眼神疲惫不堪,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攥着那根刚从黄铜炉上移开、针尖尚存一丝青烟的焦黑骨针。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堵满了沙砾:

“……徐…老…”

徐升猛地抬头,浑浊的老眼对上李茂青那双从绝望死灰中重新挣扎着、探出一丝丝微弱求生欲的眼睛。老人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但他用力地点了点头,那点过头的力度仿佛带上了某种沉重、甚至悲壮的决断!老头什么也没多说,只是用尽全力、清晰无比地吐出了此刻最关键的两个字:

“东街!”

话音未落,徐升猛地转身!枯瘦但异常坚定的背影冲出昏暗的药铺大门!外面似乎已是天色擦黑,冷风裹着细雨灌入!老人没有任何犹豫,几乎是撞进了门外潮湿沉重的雨幕黑暗中,直奔东街而去!门外的黑暗冰冷,但他奔向的方向,或许已是这濒死书吏最后的一线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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