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青丘疗愈（2/2）

林曦心中恻然，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他能感受到她的悲伤，那是对逝去亲友最纯粹的哀悼，也是对这无常命运的无力控诉。这份沉重，是任何胜利都无法掩盖的。

“灵儿，”他轻声问，问出了盘旋在自己心中许久的问题，“经过此事，你还觉得……青丘的变革，是对的吗？断情绝欲，固然冰冷，但至少……不会如此痛苦？”

胡灵儿抬起头，泪眼婆娑，却异常坚定地摇头：“不！林大哥，正因经历了痛苦，才更不能回到过去！”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清晰有力，“正是因为心中有情，我们才会为逝者悲伤，才会为家园被毁而愤怒，才会拼死守护所爱之人！若没了情，与那些只知道杀戮与毁灭的魔物有何区别？那样的‘存活’，有什么意义？”

她望着远方起伏的山峦，眼神渐渐变得悠远：“祖奶奶（老祖宗）她……或许是因为经历了太深的伤痛，才选择了封闭内心。但逃避痛苦，并不能消除痛苦，只会让活着变成另一种煎熬。我相信，真正的强大，不是无情，而是敢于去感受，去受伤，却依然选择去爱，去守护。”

她的话，如同清泉，涤荡着林曦心中的迷雾与彷徨。他看着她柔美的侧脸，在那份柔弱之下，看到了意想不到的坚韧与通透。是啊，自己一路走来，所凭借的，不也正是心中那份未曾熄灭的“情”吗？对故人的承诺，对弱者的同情，对不公的抗争，对美好事物的眷恋……

“你说得对，灵儿。”林曦长舒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是我想岔了。归墟可怕，但若以失去本心为代价去对抗，便是本末倒置了。”

胡灵儿转回头，对他露出一个带着泪花的笑容，那笑容纯净而温暖，驱散了林曦心中的不少阴霾。

接下来的日子，林曦一边继续疗伤，一边更深入地参与到青丘的战后重建中。他不再以一个“外人”或“恩人”的身份旁观，而是真正尝试去理解、去融入这个劫后余生的世界。他运用自己对能量感知的精妙掌控，帮助修复受损的灵脉节点；他将一些粗浅的、适合狐族修炼的凝神法门公开传授，帮助幸存者稳定心神，对抗魔气侵蚀带来的后遗症；他甚至会和胡灵儿一起去探望伤亡者的家属，默默地陪他们坐一会儿，倾听他们的哀伤与思念。

这些琐碎平凡的日常，充满了生活的艰辛与沉重，却也蕴含着最真实的人间烟火与温情。林曦在其中，感受到了另一种力量——一种扎根于泥土、源于生命本身韧性的力量。这力量不像“奇点”那般浩瀚磅礴，却更加持久，更加温暖。

他与胡灵儿的感情，也在这种相依相伴、共度时艰中，愈发深厚。不再是单纯的感激与依赖，而是升华为一种基于深刻理解与共同信念的知己之情。月下漫步，溪边谈心，默默对坐……无需过多言语，一个眼神，便能心意相通。那种朦胧而克制的情愫，如同溪水般静静流淌，滋润着彼此的心田。

然而，林曦内心深处，那份关于“归途”的焦虑，并未完全消失。他时常会独自一人，走到青丘的界域边缘，望着外面虚无的星空，思念着聊斋界的聂小倩，担忧着灵山下的星萤与豆子。他的根不在此地，他的承诺尚未完成。

一日，玄诚子道长寻到他，神色凝重：“林小友，贫道近日与酒癫道友反复推演观天镜所示星晷古道坐标，发现其极不稳定，且似乎与多处界空节点纠缠，强行开启，风险极大。而且……”他沉吟片刻，“黑山老妖退得蹊跷，贫道怀疑，他或许也感知到了古道气息，其退走，并非畏惧，而是……另有图谋，或许正暗中窥伺，等待时机。”

前途依旧迷雾重重，危机四伏。

林曦望着这片他为之流血奋战、并开始产生眷恋的土地，看着远处正在辛勤重建家园的狐族身影，看着身边默默陪伴、眼中含忧的胡灵儿，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他就像“多余人”，身处一个变革的时代，拥有力量与理想，却找不到完全属于自已的位置。故土在远方召唤，责任在当下羁縻，情愫在悄然生长，而未来，却是一片混沌未卜。

此心安处是吾乡？可是，他的心，又能安于何处呢？

夜色渐深，月光如水。林曦轻轻叹了口气，对身边的胡灵儿低声道：“走吧，该回去了。”

前路漫漫，但至少此刻，他并非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