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5章 辞金宋应天召 决万里雪山行（2/2）

当夜他独登观星台。但见紫微晦暗，太白经天，一道流星直坠漠北。子时三刻，他召来众弟子，手指西北：我循天理而行，天使行处无狂鬼。闻大漠以西，孩童啼哭都被马蹄声淹没，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次日清晨，他当着蒙古使团写下《复允蒙古皇帝召》。当念到十年兵火万民愁，千万中无一二留时，刘仲禄身后的通事官突然跪地痛哭——他的故乡中兴府刚遭屠城。丘处机扶起通事，将诗稿递过：将此心声带给大汗。

启程那日，莱州百姓沿途焚香。老道长仍穿着磻溪时期的旧衲衣，只让弟子带了三件行李：一箱亲手炮制的草药，一捆山东桑苗，还有王重阳传下的《金关玉锁诀》。登车时他忽然回首，对哭拜的民众朗声道：待老夫带回止杀令，再与诸位共赏海棠。

车队行至居庸关，守关金将见蒙古护卫竟要放箭。丘处机下车步行至箭楼前，守军见这白发老道在弩机射程内悠然种下棵枣树，皆面面相觑。当晚金将私赠通关文牒：末将妻小在汴梁，望真人...留情。

最艰难的抉择在张家口出现。探马急报前方有契丹残部劫道，刘仲禄欲调骑兵清剿。丘处机却令车队打起全真旌旗，独自骑着青驴前往。当衣衫褴褛的流民围上来时，他取出干粮分发：贫道此行，正要劝大汗给诸位留条生路。匪首看见他衲衣上的补丁，突然掷刀于地：若真人都穿破衣，我等何必抢锦袍？

大雪纷飞的腊月廿三，车队在鄂尔浑河畔扎营。丘处机用中药救活冻僵的牧羊人，消息传遍草原。次日清晨，帐篷外堆满牧民送来的皮袄，他却令弟子全部施予贫苦人：欲化嗜杀之心，当先展慈悲之怀。

除夕夜，他在驼轿中写下《雪山偈》：丹炉不炼延年药，尺剑唯求止杀方。诗成刹那，轿外暴风雪骤然停歇，夜空现出罕见的五星连珠。通事官惊呼这是成吉思汗的本命星象，老道长只是将诗稿系于孤雁足上：让中原父老知我未忘初心。

当春天的第一株牧草破雪而出时，这支特殊的使团已望见阿尔泰山的雪峰。丘处机在车辕上插了根莱州带来的柳枝，轻声道：该让大汗看看，世间除了战旗，还有会发芽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