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 晚年着述传千年(1/2)
公元前100年左右的长安城,未央宫的喧嚣似乎已离东方朔远去。年过花甲的他,鬓角染霜,往日在武帝面前谈笑风生的机智臣子,如今更多时候是待在自己那堆满竹简的书斋中。他逐渐从宫廷事务中抽身,并非全然失势,更像是一种主动的精神退隐。数十年的宦海浮沉,他见惯了荣耀与危机,也看透了帝王心术的复杂莫测。如今,他要把一生的智慧与感悟,付诸笔端。
这日,秋意已深,庭中古槐的黄叶偶尔飘落一两片,透过窗棂,正好落在书案上正在撰写的竹简旁。东方朔拈起叶片,端详片刻,轻轻放下,目光重新回到自己正在修订的文章上——《答客难》。这是他以自己为靶子,回应世间质疑的精心之作。
文中,他虚构了一位“客人”的诘问,字字尖锐,恰是朝中许多人私下对他的议论:“昔苏秦、张仪,一当万乘之主,而都卿相之位,泽及后世。今子大夫修先王之术,慕圣人之义,讽诵《诗》、《书》百家之言,不可胜数……自以为海内无双,即可谓博闻辩智矣。然悉力尽忠以事圣帝,旷日持久,官不过侍郎,位不过执戟,意者尚有遗行邪?”
(译文:当年苏秦、张仪,一旦遇到大国的君主,就能身居卿相之位,恩泽延及后代。如今您先生学习先王之术,仰慕圣人之义,诵读《诗经》《尚书》及诸子百家的言论,多得不可胜数……自认为海内无人能及,可以说是见闻广博、善辩聪明了。然而您竭尽全力、忠心耿耿地侍奉圣明的皇帝,旷日持久,官衔不过是个侍郎,职位不过是执戟侍卫,想来大概还有不检点的行为吧?)
这质问,何尝不是他内心深处偶尔翻涌的不平之鸣?他提笔濡墨,神色平静,笔下的回答却如江河奔涌,充满了历史的洞见与哲学的思辨:
“彼一时也,此一时也,岂可同哉?夫苏秦、张仪之时,周室大坏,诸侯不朝,力政争权,相禽以兵……得士者强,失士者亡,故谈说行焉。身处尊位,珍宝充内,外有廪仓,泽及后世,子孙长享。今则不然:圣帝流德,天下震慑,诸侯宾服……贤与不肖,何以异哉?”
(译文:“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时代怎能相同呢?苏秦、张仪的时代,周王室十分衰败,诸侯不去朝见,都凭借武力争夺权势……得到士人的就强大,失去士人的就败亡,所以游说之风得以盛行。他们身处尊贵的地位,家中充满珍宝,库里有充足的粮食,恩泽延及后代,子孙长久享受。如今却不是这样:圣明的皇帝德泽流布,天下震慑,诸侯臣服……在这种情况下,贤能的人与无能的人,用什么来区别呢?”)
他深刻地指出,在大一统的帝国之下,个人的命运已不由列国纷争的机遇决定,而全然系于至高无上的一人之心。所谓的“尊贤”,其标准已与乱世截然不同。字里行间,那“生不逢时”的感慨并非简单的怀才不遇,而是对士人在专制政体下普遍困境的清醒认知与无奈。这篇《答客难》,以其独特的文体和深邃的思想,开创了赋体文学中“设论”一派的先河,后人如扬雄的《解嘲》、班固的《答宾戏》皆受其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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