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千禧年灯影(2008.2.19 6:06AM)(2/2)
其实零件背面刻着咱俩名字。她突然举起螺栓对准朝阳,铁锈簌簌落在心电图导联线上,机油盖住的笔画,比防汛密码本的暗号还难破译。
六点十分的阳光穿透锈孔,在雪白被单投下S的光斑。李玄策的胸膛突然剧烈起伏,监护仪波纹化作三十三条支流交汇的锐角——正是当年他们在《水经注》残卷上争论的水文参数。
念墨突然指着逐渐平缓的绿色曲线:妈妈快看,潮水在退!方清墨望着波峰化作千禧年的烟花余烬,恍惚看见二十岁的自己蜷缩在档案柜里——李玄策后背的烫伤正透过湿透的工装渗出星光,混着机油的汗珠坠落在她颤抖的指尖。
后来你发着高烧画完泄洪图。她将螺栓塞进丈夫虚握的掌心,护士说你在昏迷中还在比划河道曲率。呼吸面罩突然蒙上雾气,凝成防汛站玻璃窗的冰花纹,映着千禧年灯笼残破的绢纱。
女儿打开保温桶的声响惊飞窗外的灰斑鸠,米粥热气升腾成铜管爆裂时的白雾。方清墨舀起一勺吹散热气:你拆了三十台报废泵机才凑齐零件,维修单上的签名比结婚证还郑重。
青铜七巧板突然从床沿滑落,拼出的二字缺了最后半笔。方清墨弯腰拾取时,听见丈夫喉间滚过遥远的防汛警报——那是2000年元旦的汽笛穿越八年光阴,正撞碎在2008年的晨曦里。
千禧年灯笼到底没亮起来。她突然笑出泪花,用螺栓在丈夫掌心刻写水文坐标,可你在铜管爆裂的瞬间抱住我,比任何烟花都耀眼。
念墨将青铜气象仪贴在父亲耳边,金属突然渗出防冻液的淡蓝。方清墨用棉签蘸取擦拭,却染蓝了丈夫耳垂上凝固的冰霜——二十年前那滴混着机油的雪水,此刻正顺着时光的沟壑淌进新世纪的晨光。
监护仪发出平稳的滴答声,绿色波纹舒展如解冻的河面。方清墨望着螺栓在丈夫掌心烙出朝阳轮廓,忽然听见窗外传来早市开张的喧嚷——卖豆浆的梆子声与防汛站的晨钟重叠,惊飞了栖息在时光裂缝里的白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