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火车票齿孔的立夏光年(1991立夏)(1/2)
立夏晌午的售票厅像屉刚揭盖的蒸笼,墙皮在汗气里卷成馊掉的春卷。李玄策攥着学生证挤到第三窗口时,蝴蝶结女生正用发卡别住被风扇掀起的刘海。她脖颈后的蜡染领巾被汗浸透,蓝靛染料在皮肤上洇出图书馆窗格的投影,蒸汽裹着周卫国的酒嗝撞上玻璃,把“哈尔滨—上海”的票价表熏成黄浦江的雾霭。
“要带锯齿的!”赵小满突然从人堆里钻出,天津快板在军挎包外晃成渤海湾的浮标。他夺过李玄策的车票,齿孔对准阳光:“你们看,这豁牙似的缺口多像天津港的防波堤!”话音未落,王铁柱的猎刀已削下半张票根,哈尔滨红肠的油脂在切口涂出松花江的等高线。
月台积满槐花香与煤灰的淤血。周卫国的军挎包鼓出辞职信形状,啤酒瓶盖在包底叮当作响,节奏暗合远方传来的汽笛长鸣。他忽然用搪瓷缸碎片刮擦铁轨,瓷片与钢轨摩擦的尖啸里,青岛啤酒的泡沫在阳光中炸成外滩的霓虹碎屑。蝴蝶结女生腕间新换的尼龙表带突然绷断,滚珠蹦跳着坠入枕木缝隙,像撒了把九十年代的星辰。
绿皮车厢的漆皮在立夏的炙烤下起皱。李玄策找到靠窗座位时,发现窗框锈迹里嵌着半片茉莉花瓣——正是清明夜锅炉房蒸汽凝成的那朵。对面老大爷的铝饭盒里,天津麻花的油酥香混着哈尔滨红肠的烟熏味,在车厢顶棚勾出渤海湾到松嫩平原的货运路线图。蝴蝶结女生突然出现在过道,蜡染布包裹的搪瓷缸磕在椅背,裂纹里渗出的绿豆汤在地板画出汴河支流。
列车启动的瞬间,月台迸发出海啸般的哭喊。赵小满追着车厢甩天津快板,竹板声碎在铁轨上成了大沽口的潮信。王铁柱的猎刀最后一次出鞘,将站台柱削成哈尔滨防洪纪念塔的微缩模型。周卫国突然将辞职信撕碎抛向车尾,纸屑在气流中舒展成外滩的万国建筑群轮廓。
蝴蝶结女生落座时带进整座图书馆的霉味。她膝头的《金属工艺学》扉页里,夹着用火车票齿孔拼成的无限符号。李玄策瞥见自己车票的缺角正吻合她书中某处钢笔画线,蓝墨水在立夏的燥热里膨胀成黄浦江的毛细血管。老大爷的麻花渣掉进她搪瓷缸,在绿豆汤里浮成渤海湾的岛链。
夜过山海关时,车厢顶灯突然跳闸。三十七支蜡烛同时点燃,赵小满塞来的麻花成了烛台,油芯燃烧的噼啪声里炸出天津港的渔火。蝴蝶结女生就着烛光修补蜡染巾,针脚在靛蓝云纹里藏下车次数字。她的上海表停在十点四十七分,表盘反光在车窗凝成颗水银月亮,照见李玄策口袋里露出半截的蜡染布——正是清明夜蒸汽熏过的那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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