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3章 老钟表里的光阴(2/2)
夕阳斜斜地照进铺子,落在那只缺了指针的老座钟上,钟面的裂纹里像是藏着光。李师傅拿起麂皮,又开始擦钟面,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我忽然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宁愿绕远路,也要把钟表送到这小铺来修——这里修的不只是齿轮和发条,更是藏在时间里的牵挂和念想。就像那座老座钟,哪怕走不动了,也有人把它当个宝贝,因为它滴答走过的每一秒,都藏着过日子的温度。
村口的晒谷场刚收完新麦,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麦芒味。张婶蹲在场边,手里编着只新竹筐,青黄的竹篾在她指间翻飞,时不时有细碎的竹屑落在她蓝布围裙上。
“这筐得编得密点,不然装新麦仁会漏。”她低头用牙齿咬断篾条,嘴角沾了点竹绿,“你叔说今年的麦子饱满,磨成面蒸馒头,能吃出甜味来。”
竹筐的雏形已经出来,圆鼓鼓的底,渐收的口,边缘被张婶用细篾勒出匀称的花纹。她拿起一根刚削好的竹条,顺着筐壁的弧度绕上去,手指关节因为常年干活有些粗大,却灵活得像有了灵性,每绕一圈,都用拇指把篾条摁得贴贴实实。
“小时候跟我娘学编筐,总把篾条弄断,她就用竹片轻轻打我手背,说‘心急编不出好筐,就像种麦子,得慢慢等它灌浆’。”张婶笑着抬头,额角的汗珠滚到下巴,她抬手用围裙擦了擦,“你看这竹篾,得选当年的新竹,不软不硬,编出来的筐才结实。放久了的老竹发脆,装重东西准散架。”
场边堆着几捆刚脱粒的麦秸,金黄的秆子被晒得干透,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响。张婶时不时抓起一根麦秸,塞进筐壁的缝隙里擦一擦,说是能磨掉竹篾的毛刺,免得扎手。
“等这筐编好了,先装两斤新麦仁给你李奶奶送去。”她低头继续编筐口的沿,“她牙口不好,新麦仁煮的粥软和,好消化。前阵子她还念叨,说去年的陈麦吃着发涩呢。”
竹筐渐渐成型,阳光透过篾条的缝隙,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影子,像撒了把碎金子。张婶把最后一根篾条收尾,用麻绳牢牢系住,然后把筐倒扣在地上,轻轻踩了踩——筐身稳稳当当,没发出一点松动的声响。
“成了!”她把竹筐翻过来,往里面塞了一把新麦,晃了晃,果然一粒没漏。麦仁在竹筐里滚动,发出“簌簌”的轻响,混着竹篾的清香,像在说丰收的悄悄话。
几个孩子从场边跑过,手里攥着麦穗,看见新竹筐,都围过来看。“张婶,这筐能装多少枣子呀?”最小的孩子仰着小脸问。
张婶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能装下你摘的所有枣子,前提是你得帮着晒麦子。”孩子们嘻嘻哈哈地应着,又跑开了,麦芒在他们身后飞飞扬扬。
张婶把竹筐抱起来,往家走。筐沿蹭着她的胳膊,留下淡淡的竹痕。新麦的香气从筐缝里钻出来,和她身上的皂角味混在一起,让人觉得,这日子就像这竹筐,看着朴素,却装满了踏实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