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寻梦男孩(四十五)(2/2)
刘阳没有来合影。有人说看见他背着书包出了校门,红布条在风里飘得老远,像面迷途的小旗。苏晓冉的位置也空了,只有风吹动着空椅子上的学士帽。
后来每个变天的日子,邓鑫元的膝盖都会隐隐作痛。尤其是阴雨天,疼得厉害时,他就坐在办公室的藤椅上,摸出丁海送的红绳,缠在手腕上。绳子磨得发亮,带着股淡淡的艾草味,是当年赵磊给的那包药草留下的。
他总想起那个从开县驶来的长途客车,375公里的路程,十个钟头的摇晃,发动机的轰鸣像头哮喘的老牛。想起母亲缝在裤腰里的500元钱,蓝布手绢裹着,带着母亲的体温,硌得皮肤发疼。想起刚进校园那天,迎新点的白炽灯下,“兵工系统人才的摇篮”那行烫金大字,亮得让人不敢直视。
这些疼痛里藏着的,是一个农村青年在时代浪潮里,用汗水和坚持刻下的年轮。像峦堡山的老槐树,每年都长出新的圈圈,把风雨、阳光、泥土的气息,都悄悄藏进纹路里。
某天傍晚,邓鑫元在整理旧物时,翻出了双军送的复写纸。他铺开一张,拿起笔,突然想写点什么。笔尖划过纸面,“沙沙”的声音像回到了当年的办公室。他写下:“今天的阳光很好,像四年前那个报到的日子。膝盖有点疼,但心里很踏实。”
写完才发现,蓝墨水透过复写纸,在揭下来,夹进当年的录取通知书里,突然明白,不管是留校还是去工厂,不管是写报告还是造摩托车,兵工院校教给他的,从来不是某个具体的位置,而是像峦堡山一样,稳稳扎根的力量——扛得起事,经得住疼,守得住心里的光。
窗外的黄葛树沙沙作响,像在重复他说过的话。邓鑫元摸了摸膝盖,那里的疼痛还在,却让他觉得格外踏实。这疼痛里,有清江河的水,有峦堡山的风,有兵工园的年轮,还有一个年轻人,在时代里稳稳追求梦想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