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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寻梦男孩(三十七)(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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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这儿稍微凉快点,晚上能吹着点风。”邓鑫元刚要多说几句,谭云喜突然蹲下去,说要系鞋带。他的手指明显在发抖,原本整齐的鞋带被他扯得缠成了死结,半天也解不开,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鞋面上。田晓梅见状,从口袋里掏出块手帕递过去——是块蓝白格子的,边角已经磨破了,布面上还留着点洗不掉的污渍。“擦擦汗吧,看你热的,脸都红透了。”

手帕上有股淡淡的肥皂味,是县城供销社卖的老牌肥皂,邓鑫元家里也用这个。谭云喜捏着手帕站起身时,眼角的余光瞥见邓鑫元和田晓梅正望着对方,没说话,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两人之间流动。阳光从他们中间穿过去,在地上投下两道交叉的影子,像个没画完的叉,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

后来他们在路口分了手。田晓梅要往橡胶厂走,她的自行车停在路边,车把上挂着个军绿色的水壶。她跨上车时,邓鑫元看见她辫子上系的红绸带,在风里飘了飘,很快就被蒸腾的热气吞没了,只剩下个模糊的红点,慢慢消失在路的尽头。谭云喜站在原地,看了很久,突然从背包里掏出那本蓝色封面的笔记本——里面夹着三封没送出去的情书,是他高考后写的,每次想送给田晓梅,都没敢开口。他把情书揉成一团,狠狠扔进了路边的排水沟,纸团滚了几圈,卡在了石缝里,被正午的太阳晒得发脆。

回程的路变得格外漫长。太阳斜斜地挂在西边的天上,把原本金黄的黄泥巴路烤得硬邦邦的,自行车轮碾过路面上的碎石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声响。邓鑫元骑在后面,看见谭云喜的肩膀在微微发抖,不知道是骑车累的,还是因为刚才没送出去的情书,或是那个消失在热浪里的背影。两人一路都没说话,只有车轮转动的声音,伴着偶尔掠过的蝉鸣,在空旷的路上回荡。

快到五铁厂时,天边突然滚过一阵雷声,闷闷的,像远处有人在敲鼓。原本晴朗的天,瞬间被乌云遮住了——乌云像被打翻的墨汁,顺着天边快速蔓延,很快就染黑了半边天。没等他们找地方躲雨,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砸下来,落在滚烫的地面上,瞬间砸出一串白烟,带着股泥土的腥气。自行车碾过的辙印被雨水泡软,很快就模糊成一片浑浊的黄,泥水溅在裤腿上,凉得人打颤。

谭云喜突然停下车,把车往路边一靠,对着空旷的玉米地大喊一声。声音很大,却很快被雨声吞掉了一半,只剩下零星的回音,在玉米地里飘了飘,就没了踪影。喊完后,他从车筐里翻出个布包,里面装着六个煮鸡蛋——是他妈早上煮的,让他带给田晓梅的,现在却没机会送了。他抓起鸡蛋,一个个往天上扔,鸡蛋摔在泥地里,“啪”地裂开,黄澄澄的蛋液混着雨水渗进土里,像一朵朵突然绽开的花,很快又被雨水冲散,没了痕迹。

那年秋天,邓鑫元在省城收到了谭云喜的信。信里说,五铁厂效益不好,要裁员,他爸提前办了退休,在家帮人修自行车补贴家用。信里没提一个字田晓梅,只在末尾提了句“橡胶厂的烟囱倒了,是被台风刮的,现在厂里都停工了”。邓鑫元心里放不下,专门去省城的图书馆查报纸,在角落的社会新闻里找到了条短讯:“县橡胶厂因设备老化,长期亏损,于本月正式停产,三十余名职工已由县劳动局统一安排下岗分流。”他拿着报纸,看了很久,心里像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

再后来,谭云喜从大学毕业,回县城进了县水利局工作,每天跟着同事去河边巡堤,日子过得平淡却安稳。而田晓梅,却再也没有了消息。邓鑫元翻遍了毕业纪念册,也没找到她的新地址;问了几个以前的同学,都说自从橡胶厂停产後,就没再见过她,有人说她去了南方打工,也有人说她嫁去了邻县,没人知道真假。

有年冬天,邓鑫元整理旧物,从箱底翻出个布包,里面裹着块蓝白格子手帕——正是那天田晓梅递给谭云喜的那块,后来谭云喜忘了拿,他顺手收了起来。手帕的边角依旧磨破了,上面还留着淡淡的肥皂味,像那个消失在烈日里的夏天,带着点甜,带着点涩,总也散不去。他把 handkerchief 展开,铺在桌上,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突然想起清江河畔的那个午后,滚烫的河堤,透明的橘子糖,还有那个扎着红绸带、笑着扔石头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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