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一场噩梦(1/2)
胡强颤抖着手摸起了医院的电话,给袁月月的爹娘打去了电话。
连接上海的长途电话接通时,模具厂大喇叭的回声震得听筒发颤。“袁月月住院了!她很想家!她很想家!袁月月住院了!她很想家!她很想家!”
正在检查机器模具的王秋桂一听到闺女的名字,心一痛,手里的新鲜模具陡然落地,害得旁侧的同事一阵埋怨。
王秋桂确认了喇叭里的名字确实是自家闺女后,来不及脱掉工作连衣裙,更来不及跟班组长请假,恍恍惚惚地朝着家的方向飞窜而去。
王秋桂抄起劈柴的斧头劈开更衣柜上的铁锁,取出攒了五年的全国粮票。等她跌跌撞撞跑到邮局,却发现隔着太行山,连眼泪都要三天才能流到女儿枕边。“闺女啊,娘的心肝肉啊!”王秋桂绝望地瘫坐在了地上,喉咙里滚出的呜咽被太行山脉生生拦腰斩断,变成绝望的碎片。
袁家父母乘绿皮火车辗转至铜川,搭上运煤的东方红拖拉机,又换了三趟驴拉地排车,终于在第四日晌午抵达延川县医院。
当一身煤灰、满面尘霜的袁家父母终于跌撞进延川县医院病房,消毒水的味道立刻被撕心裂肺的哭声刺破。袁月月蜷缩在泛黄发硬的被褥间,像一截被暴晒抽干了水分的枯枝。袁母头上的蓝布头巾无声滑落,她扑到床前,指尖刚触到女儿滚烫凹陷的脸颊,眼前一黑,直挺挺向后倒去——“我的囡啊!阿拉弄堂里白胖胖的囡囡,怎落得……落得像个饿死鬼啊!”
主治医生捏着薄薄的病历本,眉头锁成死结。这对上海夫妇像抓住救命稻草,日日堵在医生办公室门口,攥着发黄的《1968年知青安置条例》追问:“特殊病况返城政策!阿拉囡囡能不能办?”他们颤抖的声音和通红的眼眶,让医生护士们都避之不及,仿佛袁月月得的不是什么黄疸肝炎合并高烧,而是沾上就能毁人一辈子的瘟疫。
院长办公室里烟雾缭绕。第四次全院会诊,气氛沉重得像压了铅块。老院长摘下老花镜,疲惫地揉着眉心:“x光机是老大哥留下的古董,验肝功能要送市里……往大医院转吧!”他拿起钢笔,用力在转院申请的“院长意见”栏签下名字,红印章“啪”地一声盖下去,沉甸甸地带起一阵纸灰。没人敢打包票能治好,更没人想担这个风险。
知青病退,是道炼狱般的窄门。要闯过“县医院证明+公社政审+市知青办批复”三座火焰山。袁月月烧得迷迷糊糊,却能清晰感受到那张无形的网越收越紧——她政审表上“作风问题”的污点墨迹未干!能不能成?她心里虚得像踩在棉花上。
袁母举着那张盖着鲜红医院大印的“病情危重诊断书”,像举着一面冲锋的盾牌,在午饭钟点悍然冲进公社革委会大院!铝饭盒被打翻,金黄的洋芋擦擦撒了一地。妇联主任王彩凤崭新的的确良衬衫领口被死死揪住:“阿拉月月是响应号召来的!现在要病退回城救命!政审材料还要卡人?!你们还有没有人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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