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抓住七寸(2/2)
“那……那你有什么打算?”聂柱的声音像是挤出来的,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艰涩和软化。他移开了目光,不敢再看胡伟的眼睛。
“打算?”胡伟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叼着的草茎上下颤动,“等呗。赌一把。赌高考真能恢复。赌赢了,爬也要爬回城里去。赌输了……”他顿了顿,声音平静得近乎冷酷,“就烂在这山旮旯里,骨头化成泥,肥了这片地。”他用最直白的话,描绘了最绝望的结局。
聂柱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狠狠一拧!堵得他几乎喘不上气。他不仅为自己,更为眼前这个跟他拴在一条绝路上的胡伟感到窒息般的恐惧:“就算……就算高考恢复了……”聂柱的嗓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你我的政审……能过关吗?那政审……它……”最后几个字,像是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只剩下无尽的悲凉和绝望的叹息。他像被抽掉了脊梁骨,整个人都萎顿下去。
“政审”两个字,像两座无形的大山,轰然砸在这片小小的松林空地!刚才那点奇异的、脆弱的共鸣,瞬间被碾得粉碎!聂柱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冰冷的公章落在自己名字上,像一道永恒的枷锁!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将他淹没……?
“管他娘的!”胡伟猛地从松针堆里坐直身体,嗓门带着一种刻意的豁达,像是要驱散刚才“政审”二字带来的沉重阴霾。他吐掉嘴里嚼烂的草茎,看向脸色惨白的聂柱:“我表哥,在陕北插队那会儿,跟你一个德行,也是抱着书当命根子!去年,揣着本翻烂的《赤脚医生手册》考进了省卫校!你猜他那要命的政审表,最后谁给盖了戳?”
聂柱猛地抬起头,失焦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微弱的火星,像风中残烛。他嘴巴无声地张合了几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干涩声响,最终一个字也没挤出来,只是死死盯着胡伟,像要从他脸上挖出答案的真伪。
胡伟迎着他的目光,用力眨了下眼,嘴角扯出一个带着点痞气的笑:“是当年被他治好满头瘌痢疤的生产队长!那队长拍着胸脯子跟公社革委会的人说:‘这娃!神医!心正!’懂了吗?事在人为!”他把“事在人为”四个字咬得又重又响,像锤子敲在砧板上,试图砸进聂柱那被绝望冻僵的心坎里。
聂柱猛地抬头,看着胡伟想说什么,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什么话也没说,低下头去沉思。?
聂柱的眼神剧烈地闪烁了几下——震惊、怀疑、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希冀?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深深地垂下头,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抠挖着身下潮湿的松针,像是在泥土里寻找答案的碎片。
暮色如同融化的紫墨,无声无息地漫过远处的山脊,将松林的轮廓晕染得模糊。知青点后山的磨刀石旁,蹲着两个沉默的影子。
“嚓……嚓……嚓……”生锈的镰刀在粗糙的青石板上反复刮擦,每一次都带起一蓬细碎的、带着铁腥味的橙红锈屑,像溅落的火星。聂柱的动作有些机械,但异常专注,仿佛要将所有的不甘和那渺茫的希望都磨进这冰冷的钢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