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长眠（2/2）

话音不高，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金子？那碑是金子铸就，光芒万丈，象征着权利、法理与不朽的精神。可在李青山眼中，这默默无闻、承载着生命、接纳了她最终一切的泥土，远比那冰冷的金石，更加珍贵，更加温暖，更加接近生命的本质。

这句话，道尽了他对她一生追求的理解，也道尽了他对她最终选择回归之地的无限认同。

说完这一句，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挺直了许久的脊梁，微微垮塌了下去。他重新低下头，凝视着指尖下的泥土，声音变得更加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哄劝孩提般的、极致的疲惫与温柔：

“睡吧……”

“你累了一辈子。”

“睡吧。”

“……”

最后几个字，几乎微不可闻，消散在清晨的微风里，如同最终落定的尘埃。

他没有再说别的。没有哭泣，没有呼唤，没有长篇的追忆与告别。这短短两句话，十几个字，已然倾尽了他一生积攒的所有情感与言语。

说完，他维持着跪姿，又静静地待了片刻。然后，他用那双大手，在刚刚捻动过的泥土上，极其轻柔地、如同为她掖好被角般，抚平了最后一丝痕迹。

做完这一切，他才用手撑住膝盖，极其缓慢地，带着骨骼摩擦的细微声响，艰难地站了起来。身形比之前更加佝偻，仿佛刚才那短短的话语和动作，抽空了他最后的精神。

他没有再回头看那片土地，而是默默地、步履蹒跚地，朝着田埂走去。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投射在田垄上，与那金色的禾苗、与那沉静的土地，交织在一起。

孙巧儿等人看着他走近，无人说话，只是默默地让开一条路，目光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哀伤与敬意。

李青山没有停留，也没有看任何人，径直地、一步一步地，朝着村子的方向走去，背影孤独而决绝，仿佛完成了人世间最后一件大事，再无任何牵挂。

在他身后，那片半亩地，在灿烂的朝阳下，寂静无声。只有风吹过，禾苗轻摇，仿佛在回应着那最后的安抚，沉浸在一种永恒而安宁的沉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