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井沿血(1/2)
村西头的坡地刚收完玉米,空气里还飘着秸秆烤焦的味道,我蹲在自家院门口抽烟,看着素芬抱着刚拆的快递往屋里走,心里那点不耐烦又冒了头。那是城里寄来的护肤品,玻璃瓶身在太阳底下晃眼,跟这土坯墙的院子格格不入。
“又乱花钱。”我把烟蒂摁在鞋底,语气没好到哪儿去。素芬回头看我一眼,没吭声,只把快递盒叠得方方正正收进柜角。她向来这样,闷,不管我话说多难听,都只会往心里咽。
那时候我正跟镇上批发部的寡妇黏糊着。寡妇比素芬会来事,说话能绕着弯子往人心里钻,不像素芬,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有次我半夜从镇上回来,素芬居然还坐在炕边等我,灯影里她脸色发白,问我是不是外面有人了。我心里发虚,反倒来了火气,骂她瞎琢磨,顺手把外套摔在炕桌,纽扣崩飞了都没捡。
现在想起来,那时候就该有征兆。素芬开始整夜整夜睡不着,眼睛底下挂着青黑,喂猪的时候能对着猪食桶发呆半天,给玉米浇水也能把水泼到自己裤腿上。我只当她是犯了臆症,村医来看过,开了点安神的药片,吃了也没见好。倒是我妈偷偷拉着我说:“你别总惹她,女人家心思重,容易招东西。”我嗤笑一声,觉得老太太又在说胡话。
出事前三天,素芬突然跟我要结婚时戴的银镯子。那镯子早被我赌钱输了,我哪敢说真话,只能骂她没事找事。她没跟我吵,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我,眼神空得吓人,末了轻声说:“那镯子能镇邪。”我被她看得发毛,摔门去了邻居家打牌,直到后半夜才回来。进屋时见她蜷缩在炕角,怀里抱着个枕头,像个迷路的孩子。
出事那天是个阴天,我在镇上跟寡妇鬼混到傍晚才回家。刚进院门就觉得不对劲,院子里的鸡窝塌了半边,几只鸡扑腾着乱飞,素芬平时总擦得锃亮的院门把手,沾着几道黑手印。我喊了声“素芬”,没人应,屋里的灯也没开。
推开屋门的瞬间,一股腥甜的味道扑面而来。我摸出手机照亮,只见地上撒着些碎玻璃,是她那天拆的护肤品瓶子,液体混着血珠渗进泥土地里,变成暗褐色。里屋的门虚掩着,我走过去一推,腿肚子突然发软——素芬吊在房梁上,脚尖离地面半尺,穿的还是我去年给她买的那件蓝布衫,衣角还在轻轻晃。
我疯了似的把她抱下来,手指刚碰到她的脸,就像摸到了冰。她的嘴微微张着,我低头一看,里面居然塞满了细沙,喉咙里还卡着几颗,是后院井边的那种黄沙。我吓得魂都飞了,连滚带爬地冲出屋喊人,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村里人赶来的时候,素芬的身体已经硬了。我妈抱着她的手哭,说前半夜还见素芬在井边打水,怎么说没就没了。有个老人蹲在地上看了看素芬嘴里的沙子,又摸了摸她膝盖上的淤青,低声说:“怕是有怨气,这是不甘心走啊。”我当时只觉得这话晦气,抬手就想骂,被邻居死死拉住了。
素芬的后事办得潦草。她娘家来人闹了一场,把我家的锅碗瓢盆砸了个遍,她弟弟红着眼说要打断我的腿,最后被村里老人劝住了。灵堂就设在院里,棺材前点着长明灯,我跪在蒲团上,脑子里全是她吊在房梁上的样子,根本不敢闭眼。
守灵的第一个晚上,怪事就来了。后半夜的时候,院里的鸡突然集体叫起来,声音尖得刺耳。我抬头一看,只见灵堂的烛火突然变成了绿色,火苗歪歪扭扭地往我这边扑。更吓人的是,棺材旁边的供桌突然“吱呀”响了一声,上面的白瓷碗自己翻了,米饭撒了一地。我妈哆哆嗦嗦地往地上撒纸钱,嘴里念叨着“素芬莫怪”,可纸钱刚落地,就被一阵莫名的风吹得贴在我脚背上,像只冰凉的手。
第二天一早,我发现自己居然躺在院里的井边,身上沾着不少黄沙。我明明记得昨晚一直跪在灵堂,怎么会跑到这儿来?我妈看我的眼神怪怪的,说我后半夜一直在说胡话,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还对着井里喊“我错了”。我心里发寒,赶紧去镇上买了串佛珠戴上,可那佛珠戴在手上,总觉得硌得慌,像有针在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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