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吊丧(1/2)
村西头的老槐树有两抱粗,枝桠歪扭得像老人干枯的手指,每年春天只在树顶稀稀拉拉冒几片叶子,村里老人都说这树沾着阴气,可谁也没真见过怪事,直到王家老太走的那天。
王家老太是在后半夜没的,当时我正趴在堂屋桌上写作业,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着王大爷嘶哑的喊:“他婶子,快帮我看看,老婆子没气了!”我妈抓起棉袄就往外跑,我也跟着蹿了出去,刚到王家院门口,就看见那棵老槐树下飘着个白影,风一吹,影子晃了晃,我揉了揉眼睛再看,又只剩光秃秃的树干——后来才知道,那时候王家的白幡还没挂出来。
王家办丧事的头天,天就阴得厉害,铅灰色的云压在房顶上,连鸡都不爱出窝。我帮着搬凳子,看见王大爷坐在门槛上,手里攥着老太生前缝的布袜子,眼泪砸在泥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中午要挂白幡,村里几个壮实的后生搬来梯子,把裁好的白布往槐树枝上系,刚系到第三根枝桠,最上面的后生突然“啊”地叫了一声,从梯子上滑下来,摔在地上半天没起来。问他怎么了,他哆哆嗦嗦地说,看见树枝上有只手,冰凉凉的,抓了他的手腕。
没人信他的话,只当是他恐高慌了神,换了个人继续挂。白幡挂好的时候,风突然大了,布幡被吹得笔直,像个站在树下的人,头垂着,一动不动。那天下午,来吊丧的人都觉得不对劲,院里的温度比外头低好几度,明明没风,供桌上的蜡烛却老往一边歪,火苗发蓝,烧出来的烟绕着供桌打圈,不散。
到了傍晚,该给老太“送路”了。按照村里的规矩,要由长子端着灵位,后面跟着亲戚,绕着村走一圈,撒纸钱。王大爷的儿子王强在城里打工,赶回来的时候眼睛肿得像核桃,他端着灵位走在最前面,刚出王家院门,脚底下突然一滑,灵位“啪”地摔在地上,摔成了两半。王强“扑通”就跪下了,手忙脚乱地捡,眼泪混着泥抹了一脸,嘴里念叨:“妈,儿子不孝,妈,您别生气……”
我跟在队伍后面,看见纸钱撒在地上,被风吹得往老槐树那边飘,堆在树根下,像铺了一层白霜。走了没几步,就听见身后有人喊我名字,声音软软的,像老太平时说话的调子。我回头看,身后只有跟着的村民,没人张嘴,再往前看,队伍已经走远了,我赶紧小跑着追上去,刚跑到老槐树下,脚脖子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低头一看,是一截白布条,不知道从哪飘来的,绕着我的脚踝缠了两圈,勒得生疼。我使劲甩脚,布条却越缠越紧,直到我妈回头看见,过来帮我扯,布条才“哗啦”一声断了,断口处齐整整的,像用剪刀剪过。
那天晚上守灵,我跟几个半大的孩子坐在堂屋角落,听村里的老人讲老太的事。老太一辈子省吃俭用,最疼的就是王强,去年王强在城里买了房,想接老太过去,老太不去,说舍不得老房子,舍不得院外的老槐树——她年轻时跟王大爷定亲,就是在槐树下见的第一面。老人说,老太走的前一天,还坐在槐树下摘豆子,跟路过的人说,看见树影里有个人,跟她年轻时的模样一样,穿着蓝布衫,梳着麻花辫。
后半夜,我困得睁不开眼,趴在桌上打盹,迷迷糊糊中,听见供桌那边有动静,像是有人在翻东西。我抬起头,看见一个白影站在供桌前,背对着我,头发很长,垂到腰上。我吓得不敢出声,眼睁睁看着白影拿起老太的布袜子,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然后慢慢转过身来——那张脸,跟供桌上老太的遗像一模一样,只是眼睛是空洞的,没有黑眼珠,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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