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托梦 坟洞（1/2）

我爷走的那年是个旱秋，玉米叶子卷得像晒干的烟纸，地里的土块一踩就碎成渣。出殡那天没风，纸钱烧得慢，灰片子飘在半空迟迟落不下来，我奶扶着坟头碑哭到直不起腰，反复念叨“你走了我可咋整”，我爷没应声，只有坟后那棵老槐树的叶子，偶尔簌簌响一下。

头七那天，我家没开火。按村里的规矩，得给回来的老人留碗热饭，我奶蒸了白面馒头，炒了盘鸡蛋，摆在堂屋八仙桌上，筷子架在碗沿，还特意往杯里倒了半盏我爷生前爱喝的散装白酒。天黑透后，我奶让我和我弟回西屋睡觉，她自己坐在堂屋守着，说要跟我爷说说话。

我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西屋离堂屋近，能隐约听见我奶的声音，一会儿说今年的收成，一会儿说我弟在学校考了多少分，没听见我爷的动静，只觉得窗户外的风比往常凉，吹得窗纸“哗啦”响。后半夜我迷迷糊糊要睡着，突然听见我奶喊我的名字，声音发颤，不像平时的调子。

我爬起来跑出去，看见我奶坐在椅子上，脸色白得像纸，手指着桌角。桌上的馒头少了一个，酒杯空了，筷子掉在地上，最怪的是，我奶面前的地上，有几滴湿痕，像刚洒的水，可桌上没倒过东西。“你爷回来了，”我奶抓着我的手，手心全是冷汗，“他说……他住的地方漏雨，夜里冷得很。”

我当时只觉得头皮发麻，以为是我奶太想我爷，出现了幻觉。村里老人常说，头七回魂是念想重，可哪有说坟里漏雨的？我劝我奶别多想，说不定是夜里潮，地上结的露水，可我奶摇头，说她看得清楚，我爷就站在桌对面，穿着走时穿的那件蓝布褂子，头发上还沾着泥点，说话时嘴里冒着白气，跟冬天似的。

接下来几天，我奶天天说我爷来抱怨漏雨。一开始我和我爸都劝，说要不找先生看看，我奶不肯，说先生都是骗钱的，她自己的男人，她能听清他说的话。直到第五天早上，我奶起来后坐在门槛上哭，说我爷昨晚来的时候，衣服都湿透了，还说“水往枕头底下渗”，我爸这才急了，决定第二天一早就去坟地看看。

我爷的坟在村西的坡上，跟我太奶太爷的坟挨在一起，周围种着几棵松树。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我爸就扛着铁锹，带着我和我弟去了坡上。离坟还有几十步远，我就觉得不对劲——平时我爷坟前的草都是顺顺的，那天却有一片草倒在地上，像是被人踩过，而且坟头的土看着比别的地方低，还裂了几道缝。

走近了才发现，坟头右侧，离碑不到两尺的地方，有个洞，碗口那么大，黑黢黢的，能看见里面的土是湿的。我爸蹲下去摸了摸洞口的土，手一捏就散了，他脸色一下子沉下来，说这洞不是耗子打的，耗子洞没这么大，也不会在坟头正上方。我弟吓得往我身后躲，我盯着那个洞，突然想起我奶说的“水往枕头底下渗”，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我爷下葬时，头是朝西的，这个洞的位置，正好在他头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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