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锦官寒锋烬芒现(2/2)
脆响如珠落玉盘!
李美玲的机括银梭后发先至,梭尖点在毒针尾端,将其撞得斜飞出去,深深钉入一旁的描金屏风! 兔起鹘落,毒针尽落!整个大堂死寂一片,只剩下急促的喘息和心跳如鼓。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聚焦在东南角那根射出毒针的雕花木柱上! “机关!是柱子里有歹毒机关!”钱百万尖叫道,肥肉乱颤。 楚云飞身形一晃,已至柱前,凝神细查柱身细密的孔洞。柳三白脸色微变,折扇紧握。 二楼雅间,李美玲飞快地向妹妹递了个眼色。李佳宁会意,小手藏在袖中,捏着一小撮碾碎的、无色无味的追踪花粉,对着楼下混乱的人群中某个正悄然退向侧门的身影,借着扬起的尘埃,无声无息地弹了出去。花粉如烟,沾上那人深青色衣袍的后摆。 “想走?”
冰冷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泉。林陌不知何时已拦在侧门前!玄铁陌刀斜指地面,封死了去路。她虽未指名道姓,但刀锋所指,正是人群外围一个头戴斗笠、身形干瘦、正要趁乱溜走的灰衣人! 灰衣人身形一僵,缓缓转过身。斗笠压得很低,只露出一个瘦削发青的下巴。他声音沙哑难辨:“阁下何意?莫非也要学赤云卫,无凭无据便拿人?” “凭据?”林陌帷帽微抬,刀尖遥遥指向东南角的木柱,“那柱中机关引毒杀人的机簧枢纽,‘七步倒’混合‘蚀骨香’的蜡封丸,还有你袖口残留的‘引魂草’粉末……”她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凿进每个人耳中,“引魂草虽能诱引毒虫,其花粉却有奇香,沾衣三日不退。这位朋友,你身上这股混杂在汗味里的特别甜香,是在哪座毒虫窟里染上的?” 灰衣人身体剧烈一震!斗笠猛地抬起,露出一双阴鸷如秃鹫的眼睛!正是黑街毒医——“鬼手瘟医”常七指!他潜伏多时,本欲趁乱取走图谱嫁祸他人,却万没料到竟被这看似粗鄙的刀客一语道破所有破绽! “胡说八道!”常七指厉喝一声,眼中凶光暴射!他双臂猛然一抖,宽大的灰袍鼓荡,袖口如同毒蛇出洞般喷射出大蓬惨绿色的粉末!粉末辛辣刺鼻,带着浓烈的腥甜腐臭味,瞬间弥漫开来! “腐骨瘟瘴!闭气!”楚云飞厉声示警!认出这是常七指压箱底的歹毒之物,沾肤即溃! 毒粉弥漫,视线模糊!常七指身形一晃,如同鬼影般向侧后窗棂撞去!他要破窗而逃! “留下!”楚云飞怒喝,双掌一错,赤云掌力排山倒海般推出!劲风呼啸,硬生生将弥漫的毒粉倒卷逼退,清出一片视野! 但常七指已近窗边! 就在他即将撞破雕花木窗的刹那! 一道乌光如同来自地狱的召唤,撕裂弥漫的绿雾! 噗嗤!!!
沉重的利器贯穿血肉筋骨的声音令人牙酸! 常七指前冲的身体猛地钉在原地!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一截乌沉冰冷的刀尖,从自己前胸心脏位置透出寸许!刀身上沾染的雨水混合着他的血珠,滚落下来。 他缓缓扭头,看到身后不足一尺处,林陌单手持着那柄丈二陌刀的刀柄末端,刀刃已将他捅了个对穿!陨铁机关臂的铰链因巨大的推力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冰冷的雨水顺着她低垂的帷帽边缘流下,滴落在冰冷的地面。 快!无法形容的快!狠!一击毙命的狠!仿佛那不是沉重的陌刀,而是她手臂的延伸!在毒雾弥漫、视线受阻的瞬间,捕捉到那一丝微弱的破风声,完成了这致命的一击! “呃…你…”常七指口中涌出黑色的血沫,眼中的凶戾迅速被惊愕和死灰取代。他身体抽搐了一下,扑倒在地,再无声息。 毒粉渐渐飘散、沉降。满堂死寂,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被这雷霆万钧的一刀震住! 楚云飞看着林陌缓缓抽回滴血的陌刀,刀锋在光下流淌着暗红与幽冷。他眼中掠过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于她刀法的狂暴精准,凛然于她杀伐的冷酷决绝,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她身处险境却始终目标明确,为取图谱,不惜刀染污血。 林陌没有看任何人。她手腕一抖,甩去刀锋污血,径直走向堂中大案。在无数道惊悸、敬畏、猜疑的目光注视下,她伸出左手——那只布满厚茧却稳定的手——一把抓起案上那卷沉重的紫檀木筒(墨家火铳图谱)。 “义拍之物,价高者得。薛掌柜既死,最后出价者,是我林陌。”她的声音透过帷帽传出,冰冷清晰,不容置疑。她指间夹着一张沾了水渍和血痕的银票——正是方才薛阎暴毙前,她为竞拍图谱而亮出的凭据。 钱百万张了张嘴,绿豆眼扫过地上常七指和薛阎的尸体,又瞥向楚云飞和他身后沉默如山的赤云卫,最终咽了口唾沫,没敢吱声。 “图谱既为林姑娘所得,钱某自当交割。”一个清朗温润的声音自二楼响起,打破了死寂。竹帘卷起,一位身着月白锦袍、气质儒雅的年轻公子缓步而下。他面容俊秀,眉眼间带着书卷气,却又隐含一丝洞察世事的通透。正是今日图谱的鉴定者,墨家钜子——墨衍。 墨衍的目光并未在血腥场面上过多停留,而是直接落在林陌手中的紫檀木筒上,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欣赏与探究。“此图谱乃墨家失传《玄甲韬略》残篇所载,精妙绝伦,非心志坚韧、慧眼独具者不能驾驭。林姑娘能于乱局之中守得云开,更以雷霆手段肃清奸邪,此物归你,也算物得其所。” 他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二楼雅间方向,仿佛透过竹帘看到了什么,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更何况,能引动‘玲珑公子’暗中相助,林姑娘的机缘,实在令人叹服。”这话似是对林陌说,又似是说给帘后之人听。 林陌帷帽微动,没有回应墨衍的试探,只是将图谱收入怀中。楚云飞上前一步,对墨衍拱手:“墨钜子,今日之事,还需赤云卫善后。这常七指与薛阎之死…” “常七指乃黑街毒医,臭名昭着,死于江湖仇杀,咎由自取。”墨衍淡然接口,话语间带着墨家钜子的分量,“至于薛阎…百珍阁自有规矩,横死阁中,其身后事与财货,钱掌柜自会处置。楚少侠秉公处置,墨某并无异议。” 钱百万连忙点头如捣蒜:“是极是极!墨钜子说得对!楚少侠放心,小的定处理得妥妥当当!” 楚云飞深深看了墨衍一眼,点了点头。此人三言两语便将一场可能牵扯多方的大麻烦消弭于无形,手腕圆融,深不可测。 林陌收好图谱,不再停留,转身便走。玄铁陌刀拖过沾染血污的地面,发出沉闷的摩擦声。楚云飞示意赤云卫处理现场,自己则快步跟上那道沉默而决绝的背影。 二楼雅间,竹帘落下。李美玲轻轻呼出一口气,指尖抚过青铜护腕内侧细微的机括纹路。墨衍那句“玲珑公子”的称呼,让她心头微澜。李佳宁仰着小脸,看着姐姐:“墨叔叔…好像知道我们?” 李美玲揉了揉妹妹的头,目光透过竹帘缝隙,落在堂中正与钱百万低声交代的墨衍身上,低声道:“墨家钜子,眼力自然毒得很。不过…他似无恶意。”她拉起妹妹的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 两人悄然从雅间后门离开,融入锦官城雨夜的街巷。百珍阁内的血腥与喧嚣渐渐被雨声淹没。 林陌走出百珍阁大门,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刀锋上的血迹。楚云飞跟在她身侧,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 “图谱到手,下一步如何?”他低声问。 林陌脚步未停,帷帽下的声音透过雨幕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依旧斩钉截铁:“回剑豕。铸铳,练兵。”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赵无极的狗鼻子,比我们想的更灵。” 楚云飞沉默片刻,看着前方雨幕中那道略显单薄却挺直如松的背影,雨水模糊了视线,却模糊不了心头的激荡。他大步跟上,与她并肩而行,玄色的身影与粗布麻衣在雨中渐渐融为一体。 锦官城的雨,越发大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