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泥淖(1/2)
天灰得像一块脏了的抹布,低低压下来,几乎要蹭到郯县城外那些光秃秃的树杈。
陆昶的马车算不上多豪华,但在这条所谓的“官道”上,也成了个寸步难行的累赘。车轮早已不是在滚动,而是在黑褐色的泥浆里艰难地犁行,每前进一寸都发出痛苦的呻吟。
猛地一下,车身剧烈倾斜,随即彻底停滞。拉车的马徒劳地蹬踏着蹄子,溅起大团腥臭的泥浆,却再也无法让车轮移动分毫。
“大人,陷死了!”那个北府亲兵队长赵桐骂了句娘,翻身下马,靴子刚落地,泥浆就没过了他小腿肚,发出“噗呲”一声闷响。
陆昶推开有些变形的车门,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猛地灌入车厢——那是粪便、污水、腐烂物和某种更深沉的、属于绝望的气息混合发酵后的味道,粘稠得几乎凝滞在空气里。他眉头紧锁,踩上车辕,放眼望去。
这就是东海郡的治所?这就是郯县?
残破的土黄色城墙像是个被扒了衣服的乞丐,大多地段已经坍塌,塌陷处裸露着朽烂的木椽和夯土块。城墙根下,是黑压压一片的人。或靠或躺或蜷缩,密密麻麻,几乎看不到地面。他们大多裹着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布,裸露出的肢体干瘦得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肋骨根根凸起,胸腔微弱的起伏是唯一能证明他们还活着的迹象。一双双眼睛空洞地睁着,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对这支陷入困境的车队毫无反应,仿佛只是多了几块会动的石头。
几条瘦骨嶙峋的野狗在人群的缝隙里麻木地穿梭,低头嗅着、舔舐着地上不明的污秽。
一个小小的身影踉跄着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沉陷的车轮。那是个男孩,约莫五六岁,赤着上身,肋骨瘦得像洗衣板,肚子却胀得滚圆,呈现出一种诡异而不祥的弧度。他仰起脏得看不出面貌的小脸,嘴唇干裂,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音,一双大眼睛死死盯着陆昶,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一个妇人连滚带爬地跟着扑过来,重重跪倒在泥泞里,不顾一切地磕起头来,额头上立刻沾满了黑臭的泥水。“大人…老爷…行行好…给口吃的吧…孩子…孩子快不行了…”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破旧的风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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