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道官夜探启迷雾（2/2）

“居士此番南归，表面风光，实则步履维艰。朝廷猜忌，门阀算计，粮饷艰难，步步维艰。而桓大将军远在洛阳，鞭长莫及。”清薇真人的声音平稳无波，却句句点中陆昶目前的困境，“贫道麾下，别无所长，唯耳目众多，遍布南北，江淮漕运，三教九流，亦有些许微末之力。”

陆昶心中剧震，对方对局势的洞察力远超他的想象。他沉默着，等待下文。

“居士若需江北消息，或朝中隐秘动向，贫道或可提供一二。”清薇真人继续道，语气依旧平淡，“再者，若朝廷粮饷迟迟不至，或途中多有‘损耗’，贫道或许另有渠道，可为居士解这燃眉之急，虽杯水车薪，亦胜于无。”

这无疑是雪中送炭！但陆昶深知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他冷静问道：“真人如此厚意，需要昶做些什么？”

清薇真人轻轻摇头：“非是需居士立刻做些什么。只需居士记得，在这江东之地，并非所有人都视桓公与居士为仇寇。我天师道众，所求不过一方安宁，传道济世。然官府屡屡打压，信众备受欺凌。”她顿了顿，帷纱后的目光似乎穿透纱幕，落在陆昶脸上，“只望他日，若居士与桓公能力所及，能为我道众稍作回护，予一线生机，便足矣。”

她的要求听起来并不过分，甚至有些模糊。但这恰恰是最危险的地方。

陆昶沉吟片刻，道：“真人之意，昶明白了。然昶人微言轻，军中之事，亦需听凭大司马决断。此事关乎重大，请容昶斟酌。”

“自然。”清薇真人似乎早料到他会如此回答，并不逼迫。她忽然从宽大的袍袖中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略显陈旧的小册子，轻轻放在身旁的案几上。“此物，或许居士会有兴趣。乃贫道偶然所得，似与令尊早年一些见解…颇有渊源。”

令尊？陆昶心中再震，目光瞬间锁定了那本册子。

“夜深了，不便再多打扰。”清薇真人微微颔首，身形一动，竟如鬼魅般向后飘去，瞬间融入了窗外的黑暗之中，只留下一句清冷的话语袅袅消散：“居士若有所需，可于城西‘清心观’留话。贫道…静候佳音。”

室内重归寂静，仿佛从未有人来过。唯有案几上那本陈旧册子，和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极其淡雅、若有若无的冷香，证明着方才并非幻觉。

陆昶缓缓走到案前，拿起那本册子。油布揭开，露出封面，上面是手写的几个古朴字体——《太平清领书·残卷》。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父亲早年确曾游历四方，探求治世之道，甚至接触过一些民间教派思想…这本据说早已散佚的经典，为何会在此女冠手中？她提及父亲，是巧合，还是意有所指？

这位清薇真人，其手段、其情报、其提出的交易、乃至这份突如其来的“礼物”，都透着深不可测的诡异和诱惑。

陆昶紧紧攥着那本残卷，望着窗外浓重的夜色，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与复杂。

天师道这条线，带来的可能是意想不到的助力，但也绝对是足以焚身的滔天烈焰。桓温的警告言犹在耳，而自己，似乎已经站在了这火焰的边缘。

今夜之后，他脚下的路，似乎又多了一条岔道，一条更加幽深难测、吉凶未卜的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