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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帘内私语有余韵(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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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的舌战群儒,他更是将才学与急智发挥到了极致。无论那些品评官如何引经据典、刁钻苛刻地追问细节、质疑可行性,他总能从容应对,纵横捭阖,或引《孙子》兵法,或据《管子》论述,或析当前局势,言辞犀利而精准,往往能抓住对方逻辑弱点一击即中,又或是提出更深入的解决思路,化险为夷。那份风采,确如孤松独立于雪崖,任尔狂风骤雪,我自岿然;又如玉山巍然于前,华光璀璨,令人不敢逼视。

“如此之才…竟生于寒微…”谢道韫轻轻吁出一口气,试图平复胸腔中那股难以言喻的澎湃情绪。那是一种极致的惊艳与赞赏,是对智慧与勇气本身的纯粹钦佩,或许,还夹杂着一丝极为隐晦的惋惜——并非为他寒门出身,而是为这个惯于磨灭锋芒、讲究门户资历的世道,竟险些让这样一块“国士之璞”蒙尘甚至夭折。他前途之上的荆棘,此刻只怕比方才堂上更为密布。

与谢府这片沉静思索、暗流涌动的氛围截然不同,琅琊王氏府邸的深闺中,此刻正弥漫着一种混合着兴奋、不可思议与某种躁动的热切气息。

王璎早已卸下白日里的华服珠翠,只着一身娇艳欲滴的杏子红绫罗寝衣,乌黑长发如云瀑般披散下来,更衬得肌肤莹白如玉。她却毫无睡意,趴在铺着柔软苏绣软缎的沉香木阔榻上,一双玲珑玉足因兴奋而在身后轻轻晃动着,对着被她的侍女匆匆请来、听她讲述今日“盛况”的堂妹,眼眸亮得灼人,仿佛落入了整条星河。

“阿瑜!阿瑜!你今日没去真是亏大了!天哪!你真是没看见!太厉害了!真是太解气了!”她几乎要手舞足蹈,声音因激动而比平日又清脆拔高了几分,“那几个跟着王坦之起哄的老家伙,脸都快绿了!尤其是周闵,哼,平时瞧着他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结果被陆郎君堵得一句话都回不上来,脸色变了又变,笑死我了!”

她抓起一旁缠丝白玉盘中冰镇着的葡萄,迫不及待地塞了一颗进嘴里,冰凉甜润的汁液似乎更助长了她的谈兴,继续喋喋不休:“最最精彩的是司徒府的人来了以后!我的天,你是没听到陆郎君回答那三个问题!说什么屯田、商贾、民心、朝堂…哎呀呀,虽然好些词儿太深奥我听不太懂,但是听起来就觉得好生厉害!条条是道,句句在理,比他们整天就知道之乎者也、空谈玄理强了百倍千倍!顾公和那么多官员都听得愣住了!”

她顿了顿,绘声绘色地模仿着当时场景,纤纤玉指比划着:“还有后来,那些人不服气,接着又问了好多刁难人的问题,结果呢?嘿!被他一个个驳得哑口无言!脸红脖子粗的!你没看见周闵那表情…啧啧,真是大快人心!让他总是帮着王坦之欺负人!”她说着,娇俏地皱了皱鼻子,哼了一声。

然而,说着说着,她亢奋的语速渐渐慢了下来,脸上兴奋的红晕未褪,却悄然染上了一层别的意味,眼神也飘忽了些许,语气变得有些朦胧:“而且…阿瑜,你不觉得吗…他站在那里说话的样子…真是…跟那些人完全不同…不是父亲、叔伯他们那种威严,也不是献之哥哥那种风流…也不是…嗯…反正就是不一样…很沉静,可是又好像藏着很大的力量…让人…忍不住想去听,去看…”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指尖无意识地卷着垂落榻边的流苏,露出一丝小女儿的情态。

而在另一处的庾府,绣阁内的气氛则静谧得多。

庾清萱安静地坐在一盏精巧的雁足灯旁,手中虽拿着绣绷,上面绷着一方未完成的蝶恋花绢帕,但那根细小的银针却迟迟未落下。跳跃的烛光在她柔美的侧脸投下长长的睫影,一如她此刻纷乱的心绪。她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更漏声,想的却全是白日定品堂上的景象。

那个青衣少年从容不迫、挥洒自如的身影,仿佛就在眼前。他面对诘难时的镇定自若,剖析国策时的睿智锋芒,引经据典时的博学自信,还有那份于万千压力下依旧挺直的脊梁…每一幕都清晰无比。她想得出神,脸颊不由得微微发热,如同染上了灯罩上那层淡淡的胭脂色。最终,她也只是低下头,望着绢帕上那只孤零零的绣蝶,极轻极轻地叹了一声。那叹息又轻又软,消散在温暖的空气中,里面裹着几分朦胧的仰慕,几分自知遥不可及的怅然,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对自身命运的淡淡迷茫。

这一夜,陆昶之名,不再仅仅是“那个走了大运得了上中品第的寒门士子”,而是与“舌战群儒”、“精擅北伐战略”、“得司徒垂询、谢安赠书”等更具冲击力、更富传奇色彩的事迹紧密相连,在建康城最顶级的贵女圈层中,激起了远比以往更加汹涌、更加复杂的波澜。好奇、惊叹、仰慕、探究、乃至一丝不甘与较量之心…种种情绪交织蔓延,悄然改变着许多人对这个寒门少年的观感,也如同无形的手,为他本就波澜云诡、前路莫测的命运,悄然增添了更多难以预料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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