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未曾说破的担忧（2/2）

顾云深搭在箱盖上的手猛地一顿，身体瞬间僵硬。她回过头，眼神里满是猝不及防的慌乱，像个偷吃被抓包的孩子：“没……没有的事！我就是觉得……你应该多歇歇，彻底养好再说。”她的辩解显得无力。

“我知道你担心。”沈砚辞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她面前，用没受伤的右臂极轻、极小心地将她揽入怀中，动作谨慎得像拥抱一件易碎的瓷器，“医生那天跟你说的话……我其实都听见了。”他感到怀里的人微微一颤，才继续放软声音，“那天他查房叮嘱你时，我醒着，没睡着。”他顿了顿，下巴轻抵她的发顶，“你放心，我不会逞强。修复班晚几天开没关系，母矿也可以等我拆了石膏再看。但云深，我不想让你一个人憋着这事，连觉都睡不好，眼睛熬红了也不告诉我。”

顾云深的眼眶骤然一热，湿气模糊了视线。原来他早就知道了！知道了医生的担忧，知道了她的隐瞒，却一直没说破，只是不动声色地配合着她所有笨拙的“保护”。她忽然想起这几日，他明明好几次看着待裁的冷金笺，手指动了动，最后却只笑着说“太久没碰，手生了，怕裁坏你的好纸料”；明明画工极好，却总推说“你的字娟秀灵动，比我写的好看，招生简章还是你来执笔”——原来，他也在用他的方式，悄悄守护着她的忧虑。

“我就是……怕嘛，”顾云深的声音带上了哭腔，脸埋在他肩头，闷闷地说，“怕你胳膊好不了，以后……不能跟我一起伏案修古书，不能一起站讲台教孩子，不能一起去黄山深处找那些母矿了……”那些深藏的恐惧，终于找到了出口。

“不会的。”沈砚辞打断她带着颤音的话，用指腹温柔拭去她眼角的泪，语气坚定温和，“医生说了，下个月就能拆石膏。等好了，我就能跟你一起磨墨，一起辨纸绢纹理，一起设计招生简章。你看，”他示意那竹调色盘，“苏师傅做的多顺手。等我好了，咱们天天在这问渠斋，煮腊梅粥，研究这些古法手稿，把之前耽误的事一件件补上，好不好？”

顾云深用力点头，脸更深地埋进他带着熟悉樟木和墨香气息的怀抱。心底那沉甸甸的担忧，仿佛被温水缓缓化开，只余熨帖的暖意。堂屋挂钟不疾不徐地走着，午后阳光透过窗棂斜洒进来，金色光斑在他们十指交握的手上跳跃。

傍晚霞光染红天际。顾云深翻箱倒柜，找出之前用韧性极佳的冷金笺试做的护腕，又在里面细心地加缝了一层柔软棉衬：“这个给你，等拆了石膏就能戴，好好护着胳膊，可别再磕碰了。”

沈砚辞接过这带着她指尖温度的护腕，目光落在上面别着的一小朵已风干却仍透淡香的腊梅花上，忽然笑了，眼底漾着光：“等我好了，我们就用这上好的冷金笺写招生简章。封面上，画一株盛开的腊梅，旁边添只古朴的樟木箱，题上‘顾沈共护，传承不辍’八个字，你说好不好？”

“好！”顾云深仰起脸，笑着用力点头，眼中光芒比窗外熔金般的夕阳更亮。她终于明白，那些深藏心底、未曾说破的担忧，从来不是隔阂。它们是太过在意彼此而凝结的露珠，是“暗室微光”最含蓄温柔的模样——无需轰轰烈烈的誓言，只是浸润在生活细节里的牵挂，是你默默护着我的脆弱，我也悄悄守着你的周全。

夜色温柔笼罩。问渠斋的灯火亮起，晕开一片暖黄。顾云深端坐灯下，手持墨锭，在砚台里一圈圈研磨，墨香缓缓散开。沈砚辞安静坐在她身侧，用完好的右手，细致地帮她整理清代手稿那些微卷的页脚。清冽的腊梅香与沉稳的墨香交织，在温暖堂屋里静静流淌。

原来，这世间最好的守护，不是你急切地说出所有担忧，而是你懂我那些欲言又止的小心思，我明你深藏心底的不放心。就在这无声的默契与交汇的眼神里，暗室中的那点微光，便悄然汇聚成恒久照耀在彼此心间的暖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