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屋顶的协奏曲(1/2)
暮色渐合,问渠斋连绵的屋瓦在夕阳下沉静如卧兽的脊背,暖金色的光流淌在每一片青黛色的瓦上,如同融化的琥珀。顾云深怀抱着那个沉甸甸的、镌刻着腊梅纹的铜制工具箱,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梯攀上屋顶。箱盖上,奶奶当年亲手錾刻的腊梅,花瓣脉络历经岁月摩挲,愈发温润。她刚在瓦垄间蹲稳,目光便精准地锁定了那道雨水侵蚀出的细微裂缝——前几日暴雨的遗痕,已悄然洇湿了阁楼里爷爷珍藏的旧手札。
“慢一些,梯子我扶着。”沈砚辞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沉稳踏实。他仰着头,手里拎着一小桶新调的灰泥,土腥气里混着一丝糯米的植物清甜,“老周教的‘古法方子’,加了糯米汁,说凝固后比水泥还韧,十年不惧风雨。”
顾云深探身接过微温的泥桶,置于身旁木架。打开工具箱,内里井然有序:黄铜镊子锃亮,牛角刮刀的柄上浸润着爷爷常年握持留下的指痕光泽,底层压着那张泛黄的“补瓦口诀”:“先清瓦缝,再填灰泥,木锤轻敲,力匀则稳。”墨迹已洇,风骨犹存。
沈砚辞也利落地翻上屋顶,挨着她蹲下。他拿起牛角刮刀,学着她的样子,小心剔除瓦缝间的枯苔与腐叶。动作虽仍存生涩,却极专注。比起云台山寺密室里那个只能递工具的新手,他已能勉强跟上她的节奏。“这样算干净了么?”他将清理好的瓦缝递到她眼前,青灰本色显露,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期待,像个等待评点的学生。
顾云深唇角微弯,点了点头,拿起小巧木锤在旁瓦上轻敲一记,清音脆响。“爷爷说过,‘补瓦如修书,急不得,躁不得’。”她声音温和,“你刚才清缝,力道稍猛,差点震松邻瓦。”说着,她的手已自然覆上他握着木锤的手背,带着他的手腕,将锤头轻轻落在新填的灰泥上,“要这样,力道恰到好处,让灰泥妥帖嵌入,填满每丝空隙,又不惊扰四周。”
“笃、笃、笃。”
木锤敲击声在静谧的屋顶响起,带着奇异的韵律。沈砚辞手背上传来她掌心的温度与引导的力道,那轻微的起落间,她指尖的暖意渗入皮肤,像握着一团不灼人的小火。他忽然想起第一卷时,两人初次在此补瓦,她还因他隐瞒线索而带着气性,敲锤的声响都透着别扭;此刻却能并肩蹲于这方寸之地,连呼吸都在晚风中慢慢同步,悠长而和谐。
“当年我爸和顾爷爷一起补这屋顶,是不是……也像我们现在这样?”他轻声问。父亲旧日记本里那幅铅笔小画瞬间浮现脑海:两个年轻身影并肩蹲于屋顶,木锤在手,灰泥桶在旁,背景里那株腊梅枝桠怒放,仿佛要伸出画纸,与眼前景致严丝合缝地重叠,恍如隔世。
顾云深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从工具箱最里层,摸出一张早已泛黄卷边的老照片。照片上,爷爷与沈父身着旧时衣衫,同样蹲在屋顶,对着镜头笑容朗然,脚边放着同一个铜箱。“爷爷后来总说,那天补完瓦,沈伯父意犹未尽,又在阁楼里跟他学起修补古籍。两人守着昏黄的灯,喝着爷爷存的老茶,聊古书里的天地,不知不觉竟到了半夜。”她的指尖轻抚过照片中那同款铜箱,声线低柔,“爷爷说,这箱子,以后要传给‘能跟我一起补屋顶、修古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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