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世民瘫软（2/2）

他清楚地知道，眼前的李世民，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他严阵以待、认真权衡的政敌或对手了。他的精神脊梁，他所有的骄傲与倚仗，已经在九天玄女那冷漠的“利用”与最终弃之不顾、在自己那毫不留情、剥皮见骨的连番诛心质问、以及自身那无法回避的、血淋淋的罪孽感的疯狂反噬下，彻底断裂、垮掉了。现在的他，只是一个精神崩溃的、需要被立刻处理的、麻烦的失败者。一个……可怜的悲剧。

周围的死寂变得更加浓重，仿佛空气都变成了粘稠的胶质，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身上，令人呼吸困难。那种寂静，并非无事发生的宁静，而是巨大灾难过后、等待最终审判降临前的、令人心脏紧缩的恐慌与死默。

那些跪伏在地的玄甲军士兵，偷偷地、艰难地转动眼珠，瞥见秦王的惨状，一个个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肝胆俱裂。他们原本内心深处或许还残存着一丝对秦王的敬畏、或者对跟随“天命所归”者可能带来的未来的渺茫希望，此刻却只剩下兔死狐悲的巨大恐惧和前途未卜的彻底茫然。主心骨彻底垮了，变得如此不堪，他们这些附逆者、这些手上沾染了同袍和东宫卫士鲜血的叛军，又将面临怎样可怕的下场？皇帝陛下连九天仙神都敢直面呵斥，连亲生儿子都能以言语逼至如此生不如死的境地，对待他们这些“从犯”，又会施展何等酷烈的手段？想到这里，许多人几乎要控制不住地瘫软下去，冷汗早已浸透内衫，与冰冷的雨水混在一起。

尉迟恭死死攥着拳头，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咯”声，指甲几乎要深深嵌进掌心的皮肉里，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他看着那个如同烂泥般瘫倒在地、曾经让他心生敬仰、誓死效忠、愿意为之赴汤蹈火的秦王，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翻腾着剧烈的悲痛、无尽的惋惜、强烈的羞愧，但更多的，是一种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的、冰冷的寒意和彻底的无措。勇武冠绝三军如他，此刻也感觉自己渺小如蝼蚁，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是好，只能将硕大的头颅埋得更低，几乎要触碰到冰冷的泥水，等待着那未知却注定严厉的最终审判的降临，内心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惶恐。

内侍监和几个幸存的宦官更是缩成一团，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连大气都不敢出，身体抖得如同筛糠，恨不得自己能立刻变成地上的一块石头，或者融入这泥水之中，以免引起那尊可怕存在的丝毫注意。

整个玄武门广场，仿佛变成了一幅巨大而压抑的、弥漫着绝望、恐惧与死亡气息的静止油画。所有鲜活的生命都被抽走了色彩，只剩下灰暗的基调。只有天空那不知疲倦、冷漠无情的雨水，还在持续地、沙沙地落下，徒劳地试图冲刷干净地面上那浓重的、已经渗入砖石缝隙的血腥气息，也冲刷着这场人伦惨剧与仙凡碰撞所留下的、无法磨灭的痕迹。

李世民的彻底瘫软与精神崩溃，仿佛为这场血腥惊变、波谲云诡的玄武门之变，画上了一个临时性的、却无比沉重与压抑的休止符。然而，在场所有幸存者，包括那些心智已被夺的士兵都隐隐明白，这绝非结束，甚至不是终结的开始。皇帝陛下那尚未明确宣布的审判，以及那冥冥之中被严重触怒的“天命”所带来的、无法预测的后续报复与劫难，或许，才刚刚拉开那恐怖帷幕的一角。

而这种等待未知残酷命运的、死一般的寂静，远比之前刀兵相向的厮杀与仙凡对峙的紧张，更加令人窒息，更加折磨人心，仿佛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充满了无声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