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记得的人多了,谎就站不稳(2/2)
萧澈昨夜曾问她:“若悔过者亦违法,我们是要法,还是要人心?”
她答:“我们要的是秩序里的光。”
此刻,程砚秋提笔写下判词。
他写得极慢,每一字都似刻入骨中。
判决未斥其诈,未掩其罪,却追溯起她丈夫死因、家族流散、幼子饿毙于冬夜的旧档。
然后写道:
“忏悔非避罪之路,而是重生之门;拾遗非复仇之器,实为和解之桥。”
此语一出,满堂寂静。
判词继续展开:此人虽犯伪造之罪,然其动机非私利,而在代偿沉冤;其所欺者为制度,所救者却是制度未能照见之人。
故罚其劳役三载,并录入‘赎录监督名录’,以身正法,反成警醒之镜。
当这份判决全文誊抄送往记忆碑林时,已是掌灯时分。
石匠连夜动工,将十二行字深凿于第二阶石壁,题曰《门与桥》。
火光映着新刻的纹路,像一道裂开黑暗的刃。
那一夜,京城七处备案司同时迎来访客。
七个曾参与旧政清洗却始终沉默的男人,逐一走入灯火未熄的小厅,签下自己隐瞒多年的姓名与行为。
无人逼迫,无令传召。
其中一人留下一句话:“我原以为没人记得,所以我不怕。现在我知道,有人记得——所以我不能不说。”
风雪未停,而某种更沉重的东西正在松动。
数日后,裴文昭在拾遗馆前召开《无声者名录》终卷发布会。
三千二百一十九个名字,从洪武元年到新政开启前夕,皆经三重核实,逐一点读。
名单念毕,全场肃立。
但他忽然停住,目光缓缓扫过台下无数双眼睛。
“但我们知道,”他的声音低了下去,“还有更多名字……永远找不回来了。”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滞。
有人低头抹泪,有人握紧拳头,更多人只是怔怔望着那厚厚三册名录,如同望着一片无法渡过的海。
就在此时,苏锦黎起身走上高台。
她手中捧着一块素陶片,未经烧制,边缘粗糙,上面空无一字。
她将它轻轻置于名录陈列架最前端,面向众人道:
“那就留给未来。谁若想起,就来这儿刻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