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今夜我不拜祖宗只问冤魂(2/2)
唯有线清静立回廊之下,织机银线穿梭不停,命纹丝线一根根缠绕成章。
她将沈青梧所诵遗言尽数编入《断统纪》正卷,又以秘法引动地脉命丝,勾连北方阴气波动之处。
突然,织机一颤。
银线崩断三根,命纹图谱剧烈扭曲,显现出一座隐匿于北陵深处的“隐冢”位置——那里从未列入皇陵名录,却埋藏着最庞大的怨气源。
她眸光一闪,迅速绘出地图,封入阴牍,以阴风托送,悄无声息滑入养心殿窗缝。
夜更深了。
沈青梧低头看着掌心逐渐黯淡的红线,知道这一夜尚未结束。
她转身,望向宫苑北侧那座孤耸的高台——清明台。
传说中,唯有至冤之魂,方可登台诉愿;唯有通冥之人,才能召唤亡灵。
今夜子时,她要去见一个人。
一个颈缠白绫、死于冷井的废太子。
符纸已在袖中备好,香炉藏于袖底,冥火只待点燃。
她迈出一步,身影融入夜色,像是一道游走阴阳之间的判决之影。
子时三刻,清明台。
风自北来,裹挟着腐土与铁锈的气息,吹得铜盆中冥火摇曳不定。
沈青梧立于高台中央,素衣染灰,肩头血痕未干,却挺得笔直如剑。
她不焚香,不叩首,只将手中残存的牌位灰烬尽数撒入铜盆。
火星溅起,灰烬翻腾,竟在火焰中浮现出一道道扭曲人名——那是被抹去的七位谏臣之魂,此刻正以残念为引,助她开启通往幽冥最深处的门扉。
符纸燃尽最后一角,天地骤然一暗。
星月无光,万籁俱寂,连宫墙外巡逻的禁卫脚步都仿佛被无形之手掐断。
唯有清明台上,那团幽蓝冥火猛地暴涨,化作一道竖立的裂口,如同地府睁开的眼睛。
一道虚影,缓缓踏出。
他身披白绫绞索,脖颈处深陷淤紫,双目空洞却燃烧着不灭的怒焰。
身后七道戴枷魂影亦步亦趋,皆是当年随太子伏诛的旧部亲信,冤气凝成黑雾,缠绕周身,久久不散。
废太子萧承稷。
沈青梧没有跪,也没有退。
她迎着那道满含悲愤与质问的目光,冷冷开口:“今日我不拜祖宗,只问冤魂。你要的不是超度,是正名。”
话音落下,铜盆中的火焰轰然腾起数尺高,火光映照她苍白的脸,宛如判官临世。
“我已焚其牌位,揭其伪史,召你登台诉愿。”她抬手一扬,七张写满血书的黄纸在空中盘旋,“七位谏臣遗言俱在此,先帝篡诏、逼杀储君、献首北狄……桩桩件件,皆非空口妄言。”
废太子的身影剧烈颤抖,口中发出无声嘶吼,似有千言万语堵在咽喉,无法出口。
忽然间,他抬起枯手,指向天际——
空中骤现九字,由鲜血凝聚而成,悬于清明台顶,久久不散:
“真君在野,不在庙。”
字落刹那,整座皇城地脉微震,太庙方向传来一声闷响,似有古碑崩裂。
远在养心殿的萧玄策猛然抬头,手中边关奏报滑落案前。
他胸口一阵剧痛。
伸手探入衣襟,指尖触到那枚自幼便烙在皮肉上的焦黑锁链印——那是帝王血脉的象征,也是大胤皇室秘传的镇魂印记。
可此刻,那印记竟开始蠕动!
如活蛇般蜿蜒游走,顺着锁骨爬向肩头,皮下隐隐浮现金丝纹路,最终定型为半枚残缺虎符的模样——兽首狰狞,铭文古拙,正是北狄使团通行令符的独特标记!
萧玄策瞳孔骤缩,指腹狠狠按住那诡异图腾,冷汗悄然滑落。
三百年前……北狄王庭覆灭之夜,先祖曾斩其祭司首领,夺其圣符,封印于龙脉之下。
史载自此北狄再无归统之力。
可若这印记本就是寄生之物?
若它从未消失,只是沉睡?
“原来你们早就进来了……”他低语,声音沙哑如刃刮石,“不是现在,是三百年前。”
窗外雷云渐聚,电光撕裂夜幕。
而清明台上,沈青梧望着空中血字,心头震动。
她不懂这九字真意,却知其重若千钧——这是被掩埋的真相之核,是贯穿三代帝王的阴谋起点。
她更明白,废太子之所以迟迟不得轮回,并非执念于权位,而是有人用禁忌之术将其魂魄钉死在阴阳夹缝之中,只为封锁这一具天机。
她闭了闭眼,压下识海中翻涌的怨气与刺痛,从袖中取出一枚漆黑阴牍——线清所传命纹图已悄然烙印其上。
指尖轻抚,图中一处荒岗轮廓微微发烫,正是北陵边缘的乱石岗,地气紊乱,命丝断裂,极可能是隐冢所在。
三日后,暴雨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