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梯田千层,仓廪如山(1/2)
黑风寨的坡地在秋阳下泛着褐红色,像块被摔碎的赭石。
顾北踩着刚翻过的泥土,鞋帮沾满细碎的坷垃,每走一步都陷下去半寸。
他蹲下身抓起一把土,指缝间漏下的沙砾簌簌作响!
这地贫瘠得很,石头比土多,指甲盖大的碎石混在土里,硌得手心发疼。
寻常麦子种下去怕是连种子都收不回,去年冬天就有流民试着种过,最后只收了几把秕谷。
“得像切豆腐似的把坡地切开。”
他用树枝在地上画着,线条纵横交错,像张铺开的网。
“每层田埂筑三尺高,用石头垒边,能存住雨水,还能挡住泥土往下滑。”
围在旁边的流民们大多皱着眉,王老实的孙女丫蛋蹲在他脚边,用树枝跟着画,小脸上满是困惑,她手里的树枝突然断了,细枝落在地上,惊飞了只扒土的蚂蚱。
“王爷,这法子能成?”
刘三搓着满是老茧的手,掌心的裂口还沾着铁屑,他铁匠炉旁的几分薄田去年只收了半袋麦,连自家婆娘都埋怨他没本事种地。
“俺们老家的坡地,种啥死啥,都说是山神爷不乐意,嫌人动了他的地盘。”
顾北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掌心里留下几道泥痕:
“山神爷可管不了庄稼活。”
“你们看这山坳的走向,是往东南倾斜的,雨水顺着坡流得太快,把肥土都冲跑了。”
他指向远处的溪流,溪水在晨光下闪着亮。
“苏瑾已经带人在溪谷修了水渠,每层梯田都能引到活水,再把土深翻三尺,把石头捡干净……”
话没说完,陈小三突然指着坡底惊呼:“那不是改良的曲辕犁吗?”
只见林猛正赶着两头黄牛往坡上走,牛蹄踏在新翻的土地上,留下串串蹄印。
他身后的曲辕犁比寻常的轻便一半,犁头还特意磨出个弧度,翻起的土块细碎如筛过,连最硬的黏土都能轻松破开,犁过的地像条平整的黑缎带。
“这是刘三照着王爷的图纸打的!”
林猛的吆喝声顺着风飘上来,震得树上的叶子沙沙落。
“比原先的犁快两倍,娘们都能使唤!”
流民们顿时炸开了锅。
李寡妇拽着儿子狗蛋挤到最前面,看着那犁头在黄土地上划出流畅的弧线,突然想起去年冬天顾北杀马分肉时说的话。
“只要肯出力,就有饭吃!”
她家男人死在逃荒路上,就剩她娘俩,手里那半袋麦种还是顾北硬塞的。
她咬了咬牙,把藏在袖里的半袋麦种往地上一倒,麦粒滚出来,在阳光下闪着光:
“俺家那三分地,就按王爷说的试试!”
“要是成了,俺给王爷立长生牌!”
接下来的半月,黑风寨的山坡成了最热闹的地方。
天不亮就有人扛着锄头往坡上赶,灯笼的光晕在蜿蜒的小路上浮动,像串移动的星子。
月光底下还有人举着火把捡石头,火光映着一张张黧黑的脸,汗珠顺着下巴滴进土里,瞬间就没了影。
刘三的铁匠铺连夜赶制了二十张曲辕犁,铁砧叮当声和着田埂上的号子,像支没谱却热闹的曲子,从早响到晚。
顾北每天都泡在梯田里。他教大家把捡来的石头垒成田埂,夯土时要掺些麦秸增加黏性,还亲自示范如何用木槌把土砸实,木槌落下的声音均匀如鼓点。
他蹲在水渠边量坡度,用树枝在地上演算,确保每层田的水深刚好没过脚踝,既不会淹了苗,又能浇透根。
他甚至亲自扶犁,示范如何让犁头走得又直又匀,掌心磨出的血泡破了又结,缠布的布条换了一条又一条,却从未喊过一声累。
有次苏瑾来送水,看见他正弯腰帮李寡妇扶正歪了的犁,后腰的旧伤因为长时间弯腰又犯了,疼得他直抽气,却还笑着说没事。
苏瑾带着账房先生来丈量土地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
曾经光秃秃的山坡,如今像被巨人削过的千层糕,每层田埂都笔直如线,像用墨斗弹过似的。
水渠里的活水顺着田垄蜿蜒,阳光下闪着碎银似的光,偶尔有小鱼顺着水流游进田里,引得孩子们拍手笑。
“王爷,这梯田怕是有百亩了吧?”
苏瑾的声音带着颤,他手里的算盘珠子都快捏碎了。
“还差得远。”
顾北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汗水顺着脖颈流进衣领,带来阵凉意,他目光扫过正在弯腰插秧的流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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