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金陵风云起,宴无好宴时(1/2)
运河如一条蜿蜒的灰黄巨龙,懒洋洋地匍匐在江南水网之间。
船队过了淮安,两岸景致愈发精致繁盛,
白墙黛瓦的民居取代了北方的土坯泥房,市镇连绵,舳舻相接。
自东平“狐仙案”后,船队气氛明显不同,
护卫们眼神更为锐利,苏惟瑾所在的官船更是被守得铁桶一般。
那试图窥探主舱的浆洗婆子,
当夜便“失足”落水,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浑浊河水中。
船上则多了一个面容愁苦、背微佝偻的中年人胡三,和他那病愈后依旧怯生生的女儿阿莲,被周大山安排在护卫舰的底舱,暂且安身。
这一日,船队终于驶入了大明帝国的留都——南京地界。
甫一靠近,那股历经数朝积淀的磅礴王气与脂粉繁华交织的独特气息便扑面而来。
长江如练,环绕巨城,城墙巍峨,延绵不尽。
秦淮河上,画舫凌波,丝竹管弦之声隐隐可闻;
城内街衢,车水马龙,商贩叫卖之声喧嚣鼎沸。
六朝金粉,十里秦淮,这座城市的每一个毛孔,似乎都在诉说着往昔的荣耀与当下的奢靡。
苏惟瑾立于船头,超频大脑已飞速调取关于南京的一切信息:
太祖定鼎、靖难迁都、如今作为留都依旧保留着一套完整的官僚体系,
勋贵、官僚、宦官、世族盘根错节,关系网比之北京更为复杂隐秘。
这里,是真正的龙潭虎穴,是勋贵集团的老巢,也是各种势力暗流汹涌的漩涡中心。
“公子,南京到了。”
周大山低声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他虽是个粗人,却也感受到此地非同一般的气场。
苏惟瑾微微颔首,目光深邃:
“吩咐下去,所有人谨言慎行,不得生事。
大山,你亲自盯着,尤其是宫里来的那几个和鹤岑那边,别让他们惹出麻烦。”
“明白!”
船队缓缓靠上江东码头,仪仗早已备好。
人还未下船,南京守备、魏国公徐鹏举,镇守太监张佐等人的请帖便已送到了苏惟瑾和鹤岑的手中。
名义上是为钦差接风洗尘,实则是探听虚实、施加下马威的“鸿门宴”。
苏惟瑾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吩咐人接了帖子,表示准时赴约。
安顿之事,自有周大山和苏惟虎去办。
苏惟瑾则第一时间唤来苏惟虎,
将几封早已备好的书信和一份礼单交给他,低声嘱咐:
“惟虎哥,你立刻带着这些,去城南‘锦绣阁’找彭久亮,他会带你见惟元、惟率。
交接清楚南京的产业和暗线,
务必摸清南京各衙门口、各大勋贵府邸的底细,尤其是魏国公府和镇守太监府。
然后,你亲自将我给文老师的信和礼物送去,代我致歉,公务在身,无法亲往拜见。
另外,这几份拜帖和礼物,送到欧阳德、顾璘、吴一鹏几位先生府上,姿态放低些。”
苏惟虎如今历练得越发精干,重重点头:
“瑾哥儿放心,俺晓得轻重!”
说罢,便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融入南京城喧嚣的人流之中。
是夜,魏国公府邸,华灯璀璨,宴开数十席。
作为大明开国第一功臣徐达的后裔,魏国公府在南京城的地位堪比亲王。
府邸占地面积极广,飞檐斗拱,雕梁画栋,门前一对石狮子威武狰狞,透着一股与北京勋贵不同的、沉淀了百多年的厚重与骄奢。
徐鹏举,袭爵魏国公,执掌南京守备大权,乃是南京城实际上的头号人物。
此人年约四旬,面皮微黑,眼袋浮肿,看似有些酒色过度,
但偶尔开阖的眼眸中却精光闪烁,透着久居上位的倨傲与精明。
他身旁坐着镇守太监张佐,
面白无须,体态微胖,手里捏着一串碧玉佛珠,
总是眯着眼,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让人看不透深浅。
席间,南京六部、都察院、勋贵子弟、名流富商济济一堂,觥筹交错,言笑晏晏,实则暗藏机锋。
鹤岑道人被奉为上宾,几杯御酒下肚,
又被众人一番吹捧,那点故作的高深便有些把持不住,
开始大谈特谈金丹大道、长生久视之术,引得一些渴望“仙缘”的勋贵啧啧称奇。
苏惟瑾作为观风使、新鲜出炉的状元郎,自然也备受“关注”。
他今日只着一身寻常青衫,在这珠光宝气之中显得格外素净,
却被安排在了鹤岑的下手,与一些南京六部的郎中、员外郎等中级官员同列。
这座次,看似合乎规矩,实则是一种无形的打压和轻视。
苏惟瑾心中了然,面上却浑若无事,安然就座。
超频大脑已开始飞速运转,
记录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态、言语、座位关系,
分析着这看似和谐的宴会底下涌动的暗流。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一个坐在徐鹏举下首,身着锦衣,面色倨傲的年轻人,忽然将目光投向苏惟瑾,语带戏谑地开口了。
此人是徐鹏举的侄儿,名叫徐文璧,
仗着家世,在南京城是出了名的纨绔。
“久闻苏状元大名,连中三元,文曲星下凡,
更是破案如神,连那狐仙都能手到擒来,真是让我等佩服得紧啊!”
徐文璧端着酒杯,晃悠着走到苏惟瑾席前,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附近几桌都听见。
“却不知苏状元除了破案,于这经义文章,诗词歌赋上,又有何等高见?
今日国公爷设宴,群贤毕至,苏状元何不露上一手,让我等南京的粗鄙之人,也开开眼界?”
这话看似捧,实则藏针。
点出他“破案”,又质疑他“经义文章”的本业,
更隐含了南京士林对北方新科状元的不服气,挑衅意味十足。
刹那间,附近几桌的喧闹声低了下去,
许多道目光齐刷刷落在苏惟瑾身上,
有好奇,有审视,更有等着看笑话的。
徐鹏举端着酒杯,似笑非笑,并未阻止。
张佐太监依旧眯着眼,俨然事不关己。
鹤岑道人则有些紧张地看了苏惟瑾一眼。
苏惟瑾心中冷笑,这是南京地头蛇给他的第一个下马威。
他缓缓放下筷子,拾起布巾擦了擦嘴角,
动作从容不迫,这才抬眼看向徐文璧,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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