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次晤谈（星期二）（2/2）

K太太诠释说，有两件很重要的事他没记下来。第一件事是他昨晚骑脚踏车经过K太太住处，还有骑脚踏车很开心；第二件事是他在隔了好一段时间之后终于又开始弹钢琴，而弹琴带给他快乐与希望。他没有在日记里提到这些事，是因为虽然这些事对他很重要，但他也很害怕它们到最后都会变成不好的事，原因就在于他不相信自己那些好的感觉。虽然他将自己的日记视为秘密，也只给K太太看，但其实日记里面没有写到什么私密的事。不过他很想把日记当秘密，所以才会说里面写的是秘密。

理查拿了几张他拍的照片给K太太看。有一张是日落时拍的风景照，背景是多云的天空。理查特别强调说他很喜欢这张照片，云拍得很清楚。【如前所述，理查之前喜欢万里无云的天空，现在他开始喜欢云了。我想特别强调的是，他的理想化（浅蓝色的妈妈、万里无云的天空）已经减弱了，而他也渐渐能够体认到母亲与大自然其实不完全是美好的。他说他想帮K太太拍张照，K太太表示同意。接着，他突然看到其中一张底片，说它“照坏了”。他向K太太要了小刀来把底片切成小碎片，而且动作越来越激烈，然后拿了几片放进嘴里，再吐出来，并且怀疑它们有毒。他还用小刀在桌上划了一小道痕迹。

K太太对“照坏”相片的诠释是：理查担心帮她拍照的时候，他所吞并进去的不是朋友，而是敌人，因为她体内含有邪恶且有毒的爸爸性器官。此外，他把那张底片切成碎片，显示他对自己的吞噬欲望与贪婪感到恐惧。因此，他可能没有办法保有K太太。为K太太照相代表把她吞并到自己体内；而表现的方式就是把底片切成碎片放入嘴里，然后又吐出来。这张“照坏”的底片跟刚刚那张他很喜欢，而且代表好妈妈的风景照放在同一个信封里。他担心要是他把妈妈体内的爸爸性器官以及K太太体内的坏希特勒性器官切碎并且加以摧毁，也会连带伤害她们。他在桌子（通常表示K太太）上刻下痕迹，显示他怀疑自己没有能力保护K太太，让她不受伤害……

这次晤谈时，理查不断地拿铁锤用力敲打地板，还把厨房的地板弄得到处都是水。离开前，他问K太太有没有要去杂货店，听到她说没有要去的时候，他似乎松了一口气。一路上他都很安静，但看起来并没有不开心的样子。他说他问过今天（他今天要回家）会在公交车上的车掌小姐是哪一位，结果不是会叫他让座的那位小姐，让他很高兴；不论如何，他似乎不再担心这件事了。【理查总是会寻找能够保护他的女人，如前所述，他也多半能够找到。他在这次晤谈中强烈地害怕会伤害我和母亲，所以他更加需要一位对他友善的女人，也就是好心的车掌小姐。

第八十一次晤谈注记：

Ⅰ．分析即将告一段落以及父亲的病情都让理查面临极大的压力，但是他仍然尝试着去处理这些情绪，这一点相当值得关注。他刚开始接受分析的时候很害怕单独出门，即使是大白天也是如此。但现在他却敢借了一辆脚踏车，然后晚上自己骑车出去绕。此外，他骑车经过我家，却没有要见我，也显示他相当能够克制自己。

Ⅱ．理查压抑着弹琴的欲望，是因为钢琴象征母亲的内在以及他与母亲的性关系，这一点愈来愈清楚可见；我相信这也跟他的**幻想有关。他对于放弃自己喜爱的音乐感到惋惜，与他对“无声的钢琴”的担忧有关；他所舍弃的钢琴即代表那个被他舍弃而且无声的（也就是死去的）母亲。他想借由弹钢琴让母亲复苏，但又害怕弹钢琴的时候会透露了他与母亲的性关系，因而可能招致父亲的惩罚。这个例子呈现了升华的抑制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