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一年八月一日(2/2)
上面说到维也纳派的repose [宁静],推想当是一种闲适恬淡而又富于旷达胸怀的境界,有点儿像陶靖节、杜甫(某一部分田园写景)、苏东坡、辛稼轩(也是田园曲与牧歌式的词)。但我还捉摸不到真正维也纳派的所谓repose,不知你的体会是怎么回事?
近代有名的悲剧演员可分两派:一派是浑身投入,忘其所以,观众好像看到真正的剧中人在面前歌哭;情绪的激动,呼吸的起伏,竟会把人在火热的浪潮中卷走,Sarah Bernhardt [莎拉·伯恩哈特]即是此派代表(巴黎有她的纪念剧院)。一派刻画人物惟妙惟肖,也有大起大落的**,同时又处处有一个恰如其分的节度,从来不流于“狂易”之境。心理学家说这等演员似乎有双重人格:既是演员,同时又是观众。演员使他与剧中人物合一,观众使他一切演技不会过火(即是能入能出的那句老话)。因为他随时随地站在圈子以外冷眼观察自己,故即使到了猛烈的**峰顶仍然能控制自己。以艺术而论,我想第二种演员应当是更高级。观众除了与剧中人发生共鸣,亲身经受强烈的情感以外,还感到理性节制的伟大,人不被自己情欲完全支配的伟大。这伟大也就是一种美。感情的美近于火焰的美,浪涛的美,疾风迅雨之美,或是风和日暖、鸟语花香的美;理性的美却近于钻石的闪光,星星的闪光,近于雕刻精工的美,完满无疵的美,也就是智慧之美!情感与理性平衡所以最美,因为是最上乘的人生哲学,生活艺术。
记得好多年前我已与你谈起这一类话。现在经过千百次实际登台的阅历,大概更能体会到上述的分析可应用于音乐了吧?去冬你岳父来信说你弹两支莫扎特协奏曲,能把强烈的感情纳入古典的形式之内,他意思即是指感情与理性的平衡。但你还年轻,出台太多,往往体力不济,或技巧不够放松,难免临场紧张,或是情不由己,be carried away [忘乎所以]。并且你整个品性的涵养也还没到此地步。不过早晚你会在这方面成功的,尤其技巧有了大改进以后。
国内形势八个月来逐渐改变,最近周总理关于文艺工作十大问题的报告长达八小时,内容非常精彩。唯尚未公布,只是京中极高级的少数人听到,我们更只知道一鳞半爪,不敢轻易传达。总的倾向是由紧张趋向缓和,由急进趋向循序渐进。也许再过一些日子会有更明朗的轮廓出现。
法国的Etieble [埃蒂昂勃勒]教授(《东游记》的作者)曾见过你与弥拉,在哪一年呢?你从来未与我提过。
访美演出节目望郑重考虑,事先多与有经验的人商量,勿主观太强。再者美国记者讲话尖锐得很,提起问题来往往很“促狭”。望特别留意,别说溜了口。宁可装傻一些,对政治最好绝口不提,有问也坚决不答。我这样提早告诉你,要你印象深一些,多有思想准备。
八月底至九月初旬访问以色列的谈判肯定没有?能抓空即来详谈。十一月后你更无暇执笔了。一切保重!知道你认认真真服维他命丸,很高兴!
爸爸六一年八月一日
After readg that, I found y nvi that Handels ic, specially his oratorio is the o the Greek spiritic更加强了.His optiis,his radiant poetry, which is as siple as oneiage but never vulgar,his direess and frankness, his pride, his ajesty and his alost physical ecstasy.I thk that is why when an English chs Hallejah they suddenly bee so wild, takg off pletely their ual English hibition, becae at that ont they experiehg really thrillg,sothg like ecstasy…
“读了丹纳的文章,我更相信过去的看法不错:亨德尔的音乐,尤其神剧,是音乐中最接近希腊精神的东西。他有那种乐天的倾向、豪华的诗意,同时亦极尽朴素,而且从来不流于庸俗,他表现率直、坦白,又高傲又堂皇,差不多在生理上到达一种狂喜与忘我的境界。也许就因为此,英国合唱队唱Hallejah[哈利路亚]的时候,会突然变得豪放,把平时那种英国人的抑制摆脱干净,因为他们那时有一种真正激动心弦,类似出神的感觉。……”
为了帮助你的中文,我把你信中一段英文代你用中文写出。你看看是否与你原意有距离。ecstasy[狂喜与忘我境界]一字含义不一,我不能老是用“出神”两字来翻译。像这样不打草稿随手翻译,在我还是破题儿第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