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狄仁杰带来的洛阳消息和看法(2/2)
李贤身体微微前倾,显出浓厚的兴趣:「哦?狄公请细言之。」
他有点理解武曌为何喜欢听好话了,听到狄仁杰说洛阳一切安好,李贤心里也高兴。
「首要者,漕运倍忙,仓廪实而知根基稳。」
狄仁杰从命脉说起,「往日漕船抵洛,或因中枢决议迟缓,或因权贵需索,常有滞留,如今,朝廷明令洛阳转运使专司接卸东南漕粮、江淮物资,按长安度支所定份额,速验速发,各仓场、码头权责清晰,吏治为之一肃。
「今岁江淮春赋转运,其效率较以往快了近三成,如今太仓、含嘉仓、子罗仓等诸大粮仓充盈,仅洛阳积储,便可支应关中及北疆大军半年之需而犹有余裕。」
李贤闻言,脸上露出欣慰之色,轻轻颔首。
后勤无忧,大唐一方便能全力应对北方战事。
狄仁杰继续道:「其次,市易之繁盛,堪称烈火烹油。
「陛下可知,如今洛阳南市、西市,每日开市鼓响,万商云集,舟车填咽,人流如织。
「四方珍异,百物荟萃,以往多聚集于长安之西域胡商,近半分流至洛阳,盖因洛阳水陆便利,货殖更易,波斯宝石、大食香料、南洋犀象、契丹骏马,乃至新罗人参、倭国砂金,皆于洛阳市中可观可易,两市客舍、邸店、车坊、质库,无不客满为盈,税收月增。」
听狄仁杰这么说,李贤眼中也似有市井喧嚣之景掠过。
洛阳繁华,竟已至此。
狄仁杰稍顿了顿,笑著道:「尤有可称道者,乃郑国公所倡之棉布,棉布以其价廉保暖,不唯民间争购,亦成大宗货殖,江淮机杼所出之棉,多先汇于洛阳,再分销北地,几成洛阳商市之招牌。」
「好!」李贤拍手称赞,「物阜民丰,方显盛世之基,刘建军弄出的这东西,于国于民,确有大益。」
狄仁杰含笑点头,接著道:「再者,百工竞巧,百业兴旺。
「因漕运枢纽与巨市所在,洛阳左近,窑冶、造船、织染、漆器、造纸、刻书等诸般作坊,如雨后春笋。
「譬如北邙山麓,新起瓷窑数座,所出仿邢窑白瓷、仿越窑青瓷,竟能以假乱真,行销四方,漕河之上,新造与修缮漕船、商船的船坞,日夜钉锣之声不绝,更有无数脚店、食铺、酒肆、茶坊,依附这巨量人流物流而生,寻常百姓觅食谋生之路,较以往宽阔许多。」
他最后总结道:「陛下,此番景象,老臣窃以为,正合陛下两京制之深意。
「长安居龙首,掌乾坤号令,定礼仪法度,洛阳处天下之中,揽八方财货,通南北有无。政治与经济,各有攸归,相辅相成。
「如今洛阳街巷之间,虽少了几分神都时期的权谋肃杀之气,却多了许多市井繁华、安居乐业之象。坊间老者有言:但得商旅通,不羡帝王州。」此或可窥民心之一斑。」
「但得商旅通,不羡帝王州————」李贤听得心潮澎湃,目光炯炯。
此言质朴,却道出实利于民的紧要性。
李贤当初打算迁都时一直都担心劳民伤财,惹得民间怨声载道,现如今听到狄仁杰这话,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他诚心实意道:「狄公,洛阳能如此快焕发生机,皆赖公与留守诸臣悉心治理之功!」
刘建军说的对,狄仁杰果然是个人才。
虽然狄仁杰方才汇报中只说了洛阳是如何的繁荣富庶,但若是没有狄仁杰等留守诸臣的悉心治理,这些繁荣富庶又从何而来呢?
狄仁杰谦逊道:「老臣岂敢居功,实乃陛下政策得当,去繁苛而务实际,清吏治而通商路,方有今日之效。」
李贤坦然的接受了狄仁杰的吹捧。
「去繁苛而务实际,清吏治而通商路」虽然是几位朝臣们一起商讨出来的,但最后拍板的不还是自己么?
而这时,狄仁杰忽然又问道:「对了,陛下,老臣听闻近来突厥人又扰我北疆?」
李贤脸上的笑意微敛,点了点头,神色转为凝重:「不错,骨笃禄、默啜兄弟,纠集漠北诸部,号称二十万骑,寇边甚急,云州被围,朔州已失,游骑已深入河北。」
李贤简单的说明了北疆的局势,又将之前与张柬之、姚崇、李多祚及刘建军所议定的方略,向狄仁杰扼要述说了一遍,包括遣张仁愿总北事,以正兵守要隘,以奇兵扰粮道,许乡勇结社自保,更以刘建军新制的「轰天雷」、「轰地雷」为助。
狄仁杰凝神静听,待李贤说完,方缓缓开口:「陛下与诸公所谋,已甚周详,张仁愿将军沉毅有谋,足以镇抚北疆,乡勇之策,于守土安民、迟滞游骑,确有奇效,至于郑国公之火器————若是真如陛下所说般声若雷霆,威力不凡,则更是破敌利器。」
他先给予了肯定,但紧接著,话锋一转,又道:「然,老臣所虑者,不在战术之得失,而在战略之势态,更在————此番敌酋用兵之意」。」
「意?」
「正是。」狄仁杰点头,「突厥南掠,无非图财货、人口、草场,然观此次,其发兵之时机太古怪了!此虽我朝定鼎长安、两京初定之际————但,突厥人是如何知晓的?
「其二,秋风虽起,然粮食并未收割,突厥人突然南下,老臣说的粗鄙些,突厥人的马蹄还能替我大唐子民收割粮食不成?」
狄仁杰这话果然说的粗鄙,竟是和刘建军的话风有些相似。
而听到狄仁杰这么说的时候,李贤也是一愣。
因为————
刘建军也说过类似的话。
想到这儿,李贤急忙将之前刘建军说的话向狄仁杰说了一遍。
听完,狄仁杰脸上露出沉思之色,好半晌才道:「郑国公果然有天人之资!
」
他看向李贤,郑重道:「既如此,我军应对突厥,便不能仅满足于击退,更需著眼于慑服。
「要打,就要打在关节点,打在要害处,打得其痛入骨髓,数年乃至十数年内不敢再起南窥之心,否则,击其偏师,退其游骑,不过扬汤止沸,待其消化掠获,重整旗鼓,来年春草复生时,烽烟必再起,北疆将永无宁日,两京制下的洛阳繁荣,亦将时时受此威胁!」
他先是说了该如何应对此次突厥南下,又接著问道:「陛下,可否请郑国公入殿一叙?」
>